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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古城堡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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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4-03
第11版(大地周刊·作家文苑)
专栏:逝水有声

  倾听古城堡
  矫健
  这座耐人寻味的古城堡在昆仑山下,距若羌仅百余里。这是一座高大的城堡。南北宽约六十米,东西长约七十米,是一座不规则的方形城。城外以佛塔为中心的寺院仿佛依然回响着虔诚的祈祷声,冶炼作坊犹有叮当不绝的作业声……朋友们三三两两正分头在废墟上寻觅纪念物。收获是轻而易举的。有的拣到一小块陶片,有的拣到一枚古币,没有收获的,索性从残墙断壁的缝隙里扯出一缕毛毡,那毛毡似乎还散发着羊膻味和主人的汗湿味儿……
  我在城堡上屏息静听,似乎有一个久远的声音在叙说它不平凡的历史。米兰,古称伊循,始建于公元前一世纪汉昭帝屯田时,故有“屯城”之称。伊循在罗布泊南岸,和楼兰南北相望,系汉唐时代鄯善国都。汉元凤四年,古楼兰迁都于此。当时有发达的水利体系。据说,米兰古灌区达四点五万亩,耕地一点七万亩,人口约一点五万。鄯善国除辖罗布泊地区外,北到高昌,西达民丰。晋代法显西去印度,唐代玄奘取经归来,西来的意大利马可·波罗均路过此地。可是,不知怎么它就消失了。就像对岸的楼兰王国那样,为后人留下难解的谜。我寻访附近的罗布人后裔库万和沙莱。他们说不清自己的年纪,看模样至少有九十多岁了。他们树皮般的老脸布满了皱纹,里面似乎盛满了艰辛的往事……
  “生活在罗布大淖边上,水真好,吃鱼,吃鸭肉,还吃一种叫赫鸠的水草,用鱼油炒着吃。穿罗布麻编织的衣服,铺羊毛织的地毯,住芦苇和泥盖成的房子……人也多。老远就听到说话的嗡嗡声……劲也大,那么粗的红柳一人一半就撕开了……后来那儿活不下去,开始流浪。有的跑到尉犁,有的跑到喀拉和顺……再后来喀拉和顺也干了……”
  这是爷爷留下的故事。爷爷的爷爷爷爷爷爷的爷爷一辈辈传下来,一辈辈反复叙说着,好像一部永远翻不完的书。
  库万和沙莱小时候赶上最后一次迁徙和流浪,罗布生涯离他们太远,他们靠祖上留下的传说补充着自己干涸的记忆。
  听着老人如诉如泣,我心里在经受着那片巨黄色的冲撞,塔克拉玛干……过去的家园,掩埋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啊!
  车尔臣河下游的且末古城距现今的且末城一百公里,克里雅河下游的卡拉当格古城,离现今的于田二百公里,尼雅河下游的尼雅古城离现今的民丰一百五十公里。据悉,考古工作者在克里雅河上游河谷,又发现了距今一万年的巴什康苏勒克细石器遗址。在距于田城北二百三十公里的沙漠腹地,面对着那些红褐色的平底陶锅、陶片、炼渣、箭头和一些木器,考古工作者们惊呆了。不必再说了,诞生在塔里木河、叶尔羌河、和田河、车尔臣河等众多河畔的无数古城,都成了沙漠的牺牲品,我们能说什么呢?
  也许,人类社会推进到今,某些先知开始感悟对自然界所谓“征服”一类的神话,所以才把河流称作“母亲”。那可能仅仅是诗人对另一种生命的感悟吧。我们的同类,有多少打内心认识地球是一个生命体,江河湖泊是一个生命体呢?多少人看到她们富有和慷慨的同时,也看到她们的脆弱和有限呢?她们与人的不期而遇,应当说是上苍的造化,而不是别的。
  正如我们谁都离不开生存的课题一样,谁都离不开死亡。遗憾的是面对这个重大课题我们是那样窘迫,那样无知。
  因为我们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有从死亡彼岸返归的生灵,向他的同类讲述亲身经历,并揭示死亡之谜。
  我们的悲哀就在这儿。
  人类的悲哀就在这儿。
  那个诞生于两河流域的巴比伦王国,于公元前突然消失的一刹那,有谁听到过它的哀鸣吗?
  那具有上万平方公里水面、有六十多条河流滋养的西域巨泽罗布淖尔,当最后一滴水消失时,又有谁听到过她的叹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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