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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归情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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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4-03
第11版(大地周刊·作家文苑)
专栏:故园梦寻

  秭归情浓
  汤世杰
  深秋时节回故乡,原想去看大江截流。截流现场太远。是日,江上有雾,看不大清,却看到了秭归:老秭归和新秭归。
  秭归于我一直是个梦。旧梦难描,旧情难寄。汉代设县的秭归,文化负载太浓太重,而一个长须冉冉、长衫飘飘、乘鱼来归的屈原,一个浣衣浣出一条香溪又以情和番远走他乡的昭君,似乎便说尽了秭归。其实秭归就是秭归,是并非诗人或美人的寻常百姓的秭归。秭归也是我母亲的老家,说起秭归,我想起的是从没见过的外公,一个上身精赤,弯腰驼背,常年在长江边拉纤背煤的秭归男人。多年前的某个冬夜,一家人围炉聊天,当母亲突然说起外公,又说起屈原和王昭君时,我才大感诧异,不知对于秭归,少小离家连字也不识的母亲,心中竟是怎样一番难以抹去的浓情!伟大从来无法替代亲情。屈大夫当然伟大,却“国”破“家”在,至少无须有对“移民”的牵挂,他牵挂的“楚国”,多少带一点“官方”色彩,而如我母亲一芥平民者,牵挂的只是寻常的“家”,没有功利可言。前者的崇高自不必说,后者似更关联到人的本性,并不因寻常就了无价值——那长久而又揪心的牵挂,从来都只是普通人的情感。
  截流当天,清早乘水翼船到秭归老城时还不到九点。淡淡江雾中,江边九道礁石直扑江心的“九龙抢滩”奇景犹在,趸船边,三条系缆的龙舟也兀自在浪中跳跃——一切依然是家常的气氛;细看,才见临江的楼房正在拆除,处处残砖碎瓦;不少房子已人去楼空。秋风瑟瑟,似在为归州铺排一篇千古《秋赋》。心想,秭归人抛别历时千载的家园故土,那以代代峡江人心血智慧凝成的古归州,此刻当是怎样一番情怀?十多年前我初谒秭归,三峡工程还在紧锣密鼓的筹划之中。说起有朝一日秭归古城终将沉入水底,似还十分遥远。转年,我陪母亲专程去了青滩,见到了她阔别六十年的亲友。是晚夜宿青滩,枕边,长江一夜流淌的,皆是浓浓的乡情乡韵。说到将来,年迈的表舅似乎也并不怎么担心即将到来的移民。而今站在屈原祠前,人道日后江水会直涌到第二级梯坎,屈原祠或会有第三次搬迁;我便突然感到了某种担心,而屈原祠年轻的女讲解员谈笑风生的讲解,却让我又有了好心情:生活在照样进行呢。
  别过老秭归,中午来到坐落在未来三峡电站大坝副坝旁的新秭归。街道宽阔,楼宇林立,新城是壮观的。倘说老秭归是一首被历史吟咏过千万遍的七律,虽韵味悠长,却嫌格局太小,那么,新秭归就是一篇开阔宏大、气象万千的长赋了,尽管多少带点“急就章”的匆忙,未及修饰润色,却显得气势开阔、规模初具,让人想到有数千年辉煌的古归州,在历史的起承转合中,由此该有了一个新的起笔,那自是一篇大文章,该由几代人秉笔书写的。而此刻,新秭归城张灯结彩,人们过节般涌到城边的凤凰山上,只为亲睹大江截流的壮观与辉煌。他们脸上,并无失去故土的凄惶,惟有质朴得近乎童真的欢乐与向往。而我听说,为给未来的水库腾出地盘,他们实实在在做出了许多牺牲。有容乃大。包容过高山大河千古历史,也包容过乘鱼来归的屈子和以情和番的昭君的秭归,如今包容的却是整整一个三峡大坝。未来的三峡,正是秭归人的一笔财富。说三峡属于秭归,并不为过。
  眷恋故土家园乃人之常情。因想秭归人那似火的浓情,能化作创造新生活的热情和动力吗——从屈原和王昭君的家乡走出来的人,该是有这份伟力的吧?临行前我跟母亲讲了我的见闻。问母亲,青滩的亲戚迁到哪去了?母亲说,没来信,哪个晓得?到哪里都要过……可不?屈原闯荡天下尔后来归,昭君至今还留居塞外,都得过哩。母亲的寻常话语,或许就是对我思虑的答案吧?于是放心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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