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骄子——追记国家海洋局高级工程师何明海 [复制链接]

第5版(教育·科技·文化)
专栏：

　　大海骄子
　　——追记国家海洋局高级工程师何明海
　　本报记者 黄振中
　　编者按：这篇通讯追述了国家海洋局高级工程师何明海科教兴海的感人事迹，读后令人动容。
　　何明海是党培养起来的青年科技工作者，他以自己42岁的短促生命为代价，不辞劳苦地推广科学技术，为群众架起科技致富的桥梁。他到广西北海科技扶贫仅仅21个月时间，自觉投身于科教兴海的洪流，谱写了无私奉献的时代华章。实施科教兴国战略，不仅要提高认识，更重要的是尽快付诸行动，把这一战略方针贯彻到底。何明海善于用科学技术解决经济发展中的难题和农村脱贫致富的关键问题，不断促进科技成果的转化，这种脚踏实地的务实精神，值得广大科技人员学习。
　　大海是会说话的，涛声是它的语言，浪花是它的形态。从牛年到虎年，美丽的北海一直在讲述着海洋科技工作者何明海的动人故事。这位国家海洋局的高级工程师，以自己42岁短促的生命为群众铺设了一条长长的科教致富之路。他出生于海边，跳动着海的脉搏，奉献之歌一直唱到生命的终止。
　　科技推广的“先行官”
　　资源丰富而经济相对滞后的广西北海，在改革的浪潮中敞开胸怀广揽人才。市组织部门热情地向全国发达地区求援科技干部，以求在这片热土上引发出一场科教兴海大潮。国家海洋局厦门管区副主任、高级工程师何明海就是在这个背景下，于1995年10月被选派到北海市，任市水产局副局长的。从此，他挥洒科技扶贫的汗水，用自己积累的海洋知识，滋润着美丽的北部湾土地，培育出一个个脱贫致富的硕果。
　　厦门是我国海洋研究的前沿，北海却是水产科技相对落后的地方。这一落差将刚刚步入北海市的何明海置于一个倾斜的科技杠杆上，也将他推向科技推广的潮头。
　　对于守着海洋金饭碗的北海人来说，海洋知识如今显得比任何时候都重要。何明海决心开设海洋课堂，播撒蓝色的种子。他从陆地讲到岛上，从地方讲到军营，从工厂讲到农村，从机关讲到学校。最难忘的是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榕树下，给中学生作报告。1300多名学生坐在小马扎和矮凳上聚精会神地聆听着，他们忘记了擦汗和小虫的叮咬。何明海从海洋资源讲到海洋开发，从海洋环保讲到海洋法规……他以翔实的史料、精辟的论述，填充着人们对海洋知识的空白。
　　何明海的20多场报告向数万人的心灵辐射出知识的微波。尽管如此，仍难以满足北海市民的要求。于是他把报告整理成文稿，印成近3万字的《我国拥有的海洋》小册子散发到各地。国家海洋局领导称赞：“这是一本很有普及意义的海洋国土和海洋科普教材。体现了一个海洋工作者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可敬可佩。”
　　和演讲同一时期出现的，是何明海自己垫付2000多元办的《蓝色工程》科技刊物，他自写自编，内容涉及科技信息、专家建议、实用技术、研究报告等，将科学性与实用性融于一体，通俗易懂。2000多本刊物发至科技人员和乡镇生产第一线，对科研和生产起到了指导作用。
　　北部湾海域是我国四大优良渔场之一，水产资源是北海的突出优势，然而这里的渔业生产却滞后。何明海深入调查两个月，将得来的第一手资料加以剖析，潜心思考，撰写出《北海市蓝色工程方案》。提出了北海水产业科技工作的指导思想、发展目标、工作重点及如何组织实施的问题。这份包括34个科技项目的方案，被北海市政府列为全市“九五”期间实施的“五大科技工程”之一。
　　何明海最爱唱的一支歌是《我爱这蓝色的海洋》，而“蓝色的报告”、“蓝色的刊物”、“蓝色的工程”是他用心声唱响的又一支热爱海洋之歌。
　　走一路传一线富一片
　　北部湾一个个虾场波光粼粼，这是当地渔民脱贫致富的希望所在。然而接连不断的虾病，却不断击破他们的希望，渔民的脸上挂着愁容。横路山镇有个绰号叫鲨胆的渔民，养了7公顷虾，眼下正被虾病困扰。何明海赶来了。鲨胆拉着何明海的手，兴奋地说：“可把科技救星盼来了。”何明海从水中捞起一只气息奄奄的病虾，举在手中说：“判断虾病要先观外表，看须断不断，表面有没有附着物，身上有无斑点。然后再看腮的颜色，属于细菌性的便呈黑腮。”鲨胆连连点头，表示已听懂。何明海接着又讲虾池要消毒、杜绝高温育苗和不要滥用抗菌素等防虾病的办法。“哈哈，我鲨胆有救了，胆子还可大一点。”笑声回荡在蓝天碧水间。
　　何明海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渔村，看过一个又一个虾池。从春走到夏，跑遍了10多个乡镇，他用科学的方法降服了虾病。1996年全市虾病发生率从上一年的40％下降到9．7％，连续两年减产的对虾养殖又喜获丰收，产量增加了2／3，产值增加6000多万元。
　　致富无尽头，何明海继续向科技的深度和广度进军。他从厦门背来的10多公斤重、300多份有关养虾的资料，成为每天必修课。他要从这些资料里找出一条科技养虾的新路子。他在一份国外资料里发现了高位池养虾新技术，提出引进并加以改造，得到市领导的支持。
　　高位池养虾，选址是关键。场址要选择水质良好、底质以细中砂为主及周围条件较好的地方，既要避免潮汐影响，又不宜离高潮线太远。何明海揣着一张北海市地图，戴着一顶草帽，背着一壶水骑自行车沿北部湾选址。在沙滩上骑不动就扛着车走，有时一走就10多公里。一次遇到涨潮，被七八米宽的水沟拦住去路。他挽起裤腿，扛着车，蹚着过膝的水走向对岸。尝够了酸甜苦辣，才选到一块可建高位虾池的沙滩。他设计图纸，请来施工队伍，随着隆隆的推土机声，何明海露出笑容。他风趣地说：高位池养虾成功，将来北海市可真正实现海上再建一个北海的宏愿。
　　何明海还抓了23公顷对虾养殖示范点，用来指导全市的养虾户。接着他由养虾战场又转到南珠的养殖场，先后6次到离市里有40多公里远的南珠之乡———营盘镇，指导科技养殖。面对南珠近年销路欠佳，他经过深入调查后撰写出《南珠产业现状及对策》和《南珠失色为哪般》的论文，呼吁增加科技含量。如今南珠已大为增色。
　　何明海的工作得到渔民和上级领导部门的赞扬。1996年，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授予他“有突出贡献的科技副职”，区水产局授予他“水产科技先进工作者”称号。
　　何明海在北海的科技奉献是他在厦门科研的延伸和拓展。他主要从事海洋底栖生物多毛类鉴定研究，经过8年的探索和潜心研究，先后发现了多毛类喻特曼科、沙蚕科和沙蚕属3个新种。他对海洋珍稀生物的保护更是倾注了大量心血，文昌鱼保护区、海底古森林保护区都有他的贡献。他运用的是“第一生产力”的武器，书写的是科技致富的华章。
　　用钢铁脊梁战胜台风
　　多年来，何明海在与海洋打交道中形成顽强的作风和毅力。在10多年的海上作业中，他战胜过一次次险情。在海上试验，他冒着被风浪卷走的危险，站在最外舷；在滩涂采样时，他腿陷在淤泥最深处。险情最大的一次是夜里一人留守在一条被搁浅的小船上看管设备，坚持到深夜才千方百计将船靠岸……
　　海面，惊涛骇浪，波峰连涌。1996年9月9日，一场50年不遇的强台风正面袭击北海。上午，何明海安排好渔业电台和渔港防台风的措施后，迅速向台风威胁最大的横路山水产养殖场奔去。汽车像船一样在公路上摇摆着前进，路两边被掀翻的路牌和连根拔起的大树随处可见。司机说：“何副局长，我们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估计难以到达。”何明海果断地说：“继续往前开，一定要想办法赶到目的地。”
　　在离横路山海水养殖场还有1000米时，汽车熄火了。何明海迅即拉开车门，冲进狂风骤雨中。他和场长带来的一支突击队登上了千米防潮大堤。堤外，浪头恶兽般猛扑过来。风起浪涌，水位由4米升到6米。堤内是虾池和渔场以及住宅区。人民的生命财产和科研成果危在旦夕，大浪正在撕开大堤，也撕裂着何明海的心。如果决口，不仅27公顷虾塘将遭受灭顶之灾，十几个人的生命也难保。他走在前头，用沙包去加固大堤的薄弱处。此时，风更狂，一个又一个大浪盖来，人在大堤上已站不住了，随时有被卷入怒海的危险。何明海命大家弓着腰、勾紧脚趾作业。大浪即将冲开缺口。他领着几个突击队员形成人墙堵在缺口处。人墙随着风浪前后摆动。其他队员把一团团藤蔓、一块块石头和沙包填进缺口。经过一个多小时惊心动魄的生与死的搏斗，缺口终于被堵死，保住了大堤。
　　在这场与台风的搏斗中，展示出何明海的无坚不摧的力量和牺牲精神。
　　让生命钟摆击响时代的强音
　　何明海宿舍的灯光总是最晚熄灭，他是一个珍惜分分秒秒的科技工作者。午餐，他是快餐店的常客；晚餐，常泡方便面充饥。他说，时间就是永恒，浪费时间就是荒废永恒，生命就会在平庸中耗费。他将时间用在科研和创造中，用在他人的幸福上。在厦门管区试验室里，他每晚12时后才回家，而宿舍区零时锁门。这样，每个深夜都可看到一个身影翻墙而过，那便是何明海回家的情景。门卫被这种精神所感动，特意为何明海配了一把宿舍区大门的钥匙。
　　何明海的“透支”式工作法，曾引起组织的关心。何明海解释说：“到北海扶贫只有两年时间，如果不拼命干，是完不成任务的，那将对不起群众。”
　　1996年春节，北海市委副书记余益中带着组织部的几位同志去慰问何明海。一进他的宿舍，余益中惊呆了：房间里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剩下一半的矿泉水瓶。有人提起桌上的热水瓶摇了摇，是空的。余益中再三询问他生活有什么困难。何明海说：“组织部对我很关心，经常问长问短，是我不要那么多东西，你们看厨房都配备好新厨具，锅、碗、瓢、盆齐全，我没有时间做。还有，他们还给了我两间房子，自己住不了，所以才请来局里的司机住进来。挺好的，挺好的，谢谢你们了。”
　　余益中回到市委谈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他说：“我先后接触过4次何明海，他的事迹很感人，一年多时间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传播了科技知识，手把手地教渔民。他不图官，不图名，更不图钱。这样的好干部难得，难得！你们一定要重视外地来支援北海的科技干部，把这件事情做好。”
　　在北海市，凡是接触过何明海的人无不被感染。北海港区水产技术推广站梁贵德称何明海是他的好老师。梁贵德说：“他帮我修改过4篇论文，并把从厦门带来的资料全部送给我。他是知识的输送带，科研的领头雁。”
　　1997年7月，何明海突感胃部不适，腹痛，吃不下饭。市知工科科长廖俊看到他脸色发黄，人逐渐消瘦，硬逼着他去医院检查。查出的结果竟是晚期肝癌。大家在震惊中才回想起他经常用手指压迫腹部的情景。市委书记指示，要尽一切努力抢救。市委派专人和医生将何明海护送到他的家乡厦门市医院救治。国家海洋局、北海市和厦门市领导都指示要尽一切努力延长这位优秀科技干部的生命。
　　然而，何明海早已“透支”的身体，已难以抵抗原发性晚期肝癌的侵害。1997年8月2日晚11时许，由于肿瘤压破血管引起大出血，终因抢救无效，何明海的心脏停止跳动。
　　何明海逝世的噩耗传回北海，北海人以海一样的深情怀念他。多少人为他流泪、痛哭，全市悲恸。市委组织部知工科科长廖俊泪流满面，举着何明海来北海和离开时两张判若两人的照片痛哭说：“明海，你走得太快了。你到北海时，是我接的你，离开的时候又是我送的你。来时身体那么壮实，走时瘦了一圈，你真正把自己的一切留给了北海。”
　　1997年8月7日，厦门的干部群众向何明海遗体告别，大雨如注送忠魂。市殡仪馆最大的告别厅摆放着100多个花圈。雨水和着泪水，打湿了所有人的心。何明海身着海魂衫静躺在鲜花丛中，永远和海相伴。他将科教兴海未竟的事业托付给妻子黄槐，寄希望于正要读高中的儿子小蔚。按照何明海的遗愿，他的骨灰安放在家乡离大海只有十几米的地方，他可以看着科教兴海的美景，看着驶向新世纪的航船。
　　何明海生于海边，最后又回归大海，他生命的钟摆虽已停止，而击出的科教兴海时代强音却响彻祖国海疆。（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