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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蜂人见闻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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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4-17
第12版(大地周末·周末副刊)
专栏:路边拾翠

  养蜂人见闻
  萧方
  油菜花期一过,我们离开巴山蜀水,穿过秦岭峪口,到关中采槐花蜜。
  五月,八百里秦川,奏出一曲曲绿色的秦风。我们的蜂群栖在小村,小村是音符,它笼在槐荫里,落在塬上。村中房舍两排相对,整齐划一,墙上长着厚厚的绿苔。冲天槐树,枝叶相交,遮蔽大大小小的院落。绿叶扶疏,槐花闪灼,或嫩黄或明黄,似无数缩小了的蝶儿。满村走去,清香幽幽。出巢的蜜蜂绕树三匝,嗡嗡争鸣,寻花逐蜜。
  槐树和关中的土地一样,奏着久远的历史重音。周代朝廷树三槐九棘,作为高贵的象征。唐代渭南县令说,此树由来久远,东西列植,南北成行,辉映秦中,光耀关外,不仅为一般行路人遮凉,也使书生学子得到荫庇。也许因为这些原因,古代科举考试的年头称为“槐秋”。
  槐树没有桂的清幽,柳的婆娑,桃的娇艳。但那虬劲挺拔的枝干,浓绿茂密的树冠,耐碱抗旱的顽强生命力,为历代文人雅士所称颂。我倒觉得它更像关中老乡,一样平凡朴实强悍。
  高处望小村,一片绿海,差不多全是槐树。粗壮者有盆口大,树皮打皱缬,躯干扭扭曲曲,古朴典雅。我们的帐篷搭在村口老槐树下,两侧蜂箱一字摆开。闲暇时坐在树荫下,一壶浓茶,抬头一片绿云。槐叶小如铜钱,迎风摇曳。偶尔树间有啾啾鸟鸣,使人浮想翩翩。有时,关中老乡来访,天南海北地聊,口音不同,比比划划,更是乐趣无穷。侃到高兴处,访者唱几句秦腔,激昂、雄壮,有股撼人心魄的力量;我们唱上几句浙江绍剧,一样有劲,如钱江涌潮。哼呀,唱呀,慢慢人围拢来了。唱得兴起,我娘也哼上几句越剧,软绵绵的似江南烟柳,众人听得拍手大笑。于是秦腔又起,在槐树下余韵缭绕,久久不绝。
  村中槐花盛开,是我们最好的蜜源。槐蜜甘美爽口,蜂皇浆色泽嫩黄,可同紫云英媲美。槐花又叫槐米,关中老乡们常用来蒸饭吃。槐叶也能吃,李时珍曾在《本草纲目》中说,初生嫩芽可炸熟吃,亦可泡茶喝。杜甫的《槐叶冷淘》,说槐汁拌面粉擀面条,风味极佳。村中时有人弄,吃过一回,令我难忘。
  村中户户养鸡,清晨一家鸡叫,家家鸡鸣,鸡犬相闻持续半个时辰。我们梦中醒来,起床,西天一片乌蓝,东方才一抹红霞,就挑铁桶,提水去。村里的一眼井,在几棵老槐掩映下,水清味甜。井边洗衣的姑娘都美,有槐花般的灵气。同她们聊,笑声喧哗,比说话声还多。向她们打听有鸡有蛋否,她们只是笑,几个胆大的还指指点点打趣。她们都实在,往往一只鸡才三四元,鸡蛋仅卖六七分。
  关中老乡吃饭没有桌前用餐的习惯,蹲在槐树下,坐在废弃的磨盘上,大葱蒜泥辣椒,就着面条馍馍吃。我们经过,他们热情邀请,入乡随俗,也蹲着吃起来。我们也回请他们,一起豪爽地猜拳喝酒,尽兴而醉,至今想来,还回味无穷。
  二十来天的花期过后,我们得搬场去宁夏采荞麦蜜、草花蜜了。依依惜别村里的老乡和槐树。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我早已结束了“吉卜赛人”式的养蜂生涯,不再过那随着蜜源四处飘荡的生活了,只有秦风槐韵还深深地烙在我心里。仍在养蜂的亲戚年年给我带一些信息,说那里楼房越来越多了,村里老乡惦记着我,希望我去看看,他们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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