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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山淡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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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4-18
第6版(文学作品)
专栏:倾听天籁

  野山淡墨
  李耕
  野百合
  山旮旯深处,见蒺藜丛中开一枝五朵并蒂的野百合花,孤独于山野,自开自落,自由自在。其花之开也,并非在以己之芳菲去展示山野的美丽,也不是以己之芳菲让人去欣赏自己的芳菲,所以它无所谓大欢喜;其花之落也,也只不过是自己的花或叶随季节的更迭而沉陨,随自己生命的沉陨而自然凋残罢了,所以无所谓大悲哀。它潇洒大度,无欲无为,遇山风则摇曳而非己之欲求于摇曳,遇山雾则隐遁又非己之乞求隐遁,遇山雨则任山雨沐之浴之,非己之所求而只能任山雨沐之浴之也。
  一友人欲掘之种于自己的花圃以示其珍贵。我阻劝:若真如此,此野百合之真正生命与美丽,从此休矣!
  潭
  在山的边远洼地,有一静且又净的潭,潭深处,见有网状的玉质的古藤蔓与小树古树的虬茎,若浮动的化石并有墨色或淡灰的鱼在这些藤蔓根茎之间游弋,如游弋于神秘之宫,它们附丽于潭且又独具自己的个性,唯有黄蝴蝶红蜻蜓从潭上飞过,潭却无法留下它们的影;只是苍鹰、白鹭与鹁鸠伴浮云从潭上飞过,潭却无法留下它们的影;还有朝阳送来又被夕阳收去的树与野花的倒影,也未能被深潭之水所留驻。
  潭的水,静如禅。
  我欲将自己沾尽风尘的影留在净的潭水里,荡去些许沧桑岁月中人世的懊恼与浅俗,但被留住的,只能是我的不沾风尘的童年梦。
  山鸡
  山的僻静一角,柔柔绵绵的芊芊草甸上,落下一只山鸡,亮着赤铜色光泽的羽毛及其长长的尾翎,在阳光下微微颤抖着,一看,便知是一只受了铳伤的公雉,这时我才感到,原先听见的一声铳响,是朝着这只无辜的山鸡的。我真想走近这雉或将它抱起,并设法让这雉得救甚至疗好它的铳伤再放飞山野。但它,却扑腾着向灌木丛走去。我默祷着并轻轻自语:我,不是鸟笼,更不是鸟铳,我是愿意真诚帮助你的。当我向雉走去时,这雉惊惊慌慌挣扎着举起沉重的翅膀,歪歪斜斜地飞走了,除了有血滴在这绿的草甸上,这雉的橙黄的眼,却直向我逼视,掷给了我许多的愤与仇。
  作为人,我忽觉羞赧得脸红。
  鸟巢
  山的树林中,在树的繁茂的枝叶间,缀满了圆圆的鸟巢。远望这些鸟巢,仿佛一盏盏未点燃的黑灯笼,因有鸟的飞进飞出时的啁啾,又似一盏盏有声音的灯笼。再看这鸟巢,又若一只只硕大的黑的浆果,莫非这巢中的鸟的生涯,自由自在,有着一种果蜜的甜味,只是我听不懂鸟们的欢快的语言罢了。
  当晚,寄宿山村,我忽得一梦。梦见我居住的城市的公园的树林中的树枝上所挂的大大小小的鸟笼,一个个全都变成了欢乐的鸟巢。鸟巢中的鸟,在叽叽喳喳议论各自在鸟笼中的寂寞与苦闷以及曾遭遇过的弓弩与网罟之灾。梦醒,听见山野的鸟的自由之歌,又仿佛听见我的城市的鸟笼中的鸟的哭泣之声。
  岩
  山野岩丛处,各种岩石自由组合成个个形体的石的图形,而每一石,或乖巧、或笨拙、或奇秀、或崔嵬、或空峭、或平实、或矮如侏儒,既无主次之分,更不知何一石为贵何一石为贱,何一石是主人何一石是奴仆。各石所立之处,皆成一极恰切的美的畛域,移动一分,则觉偏了,增高一分,别的则显得低了。
  这真是一个和谐的石的家族。
  有人说:可惜这些岩石都是僵死的,只有雕塑家的艺术构思与刀凿,才可让石的生命复活。
  我无言以答。只觉这岩石经人一凿一刻,或禽或兽,或人或神,活则是活了,就怕活起来的,只是艺术家们自己的感情与灵魂,而岩山之天然神韵及其天造之美则从此死矣。
  树风景
  山的面阳角落,数百原始林木,苍古蓊郁,多姿多态。其中有一香樟,乃晋代一和尚手植,又为唯一为人所种植者,弓腰曲背,酷似跏趺一佛,沉思于禅静,让人颇多敬意。一野生檀树,柯枝虬曲,飒飒弄风,随意伸展,如拳师演艺,侠骨铮铮,不可小看,其木之古,亦在数百年。又一野桑,窈窕不俗,仿佛一少妇舞于雾霭山风,细察其干其枝其叶,树龄当在数十年或百余年,徐娘半老,风韵犹在,令人刮目相看。银杏、水杉及怒耸针芒的老松与钢质铜骨的柘树,一株一形,一棵一态,同一类的树群,也各有个性各有风姿。
  我极喜这样的树风景。
  看得久了,看得痴了,便看得自己也站成一棵这样的有个性的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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