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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梦沈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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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4-18
第8版(副刊)
专栏:笔墨山水

  遗梦沈园
  冯林山
  沈园的梦境永远是新鲜的,到绍兴不去沈园,不能不说是一种缺憾。故事中的主人虽然早已远去,但它并没有苍老在南宋绍兴二十一年(公元一一五一年)那个惆怅的春天里。
  沈园,其实是个平平常常的园子,如果不是因为上演过一幕凄婉的爱情悲剧,也许它早已淹没在时光的烟水之中了。在这里,爱是一道永恒的风景,它毕竟比时光更长久。
  穿过木莲桥的洋河弄,那处苍凉的园子便跌跌撞撞向你扑来,那连接着葫芦池的石板小桥,那水井、那假山、那水榭不是昔时的旧物吗?我问一声:放翁先生,当年你曾在哪一面墙下折梅?
  驻足诗壁前,那一阙《钗头凤》,让你平生出多少感叹: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漫漫几百年,一阙《钗头凤》,使词以事传,事因词显,沈园的故事,被一代又一代痴情男女的泪水,洗刷得光彩烁烁。
  绍兴二十一年春天,“禹日”为人们带来了一个阳光很好的天气,二十七岁的陆游,在这里邂逅他的前妻唐琬——这个他一生中最珍爱的女人。此时,目光已成为唯一的语言,他们互相重读着对方,只有他们心里珍藏着彼此每一个过往的记忆。偏偏是这个梅花落尽、夭桃含苞时节,偏偏是这座繁华不再、逝水已东的故园,一双离人,四只泪眼,最难将息。
  尽管陆游和唐琬的爱情故事,自宋以降,一直被一些笔记小说穿凿附会,多有歧义,但至少有一点共同的——那就是陆游与唐琬的分手是既定的宿命。一个最容易说得清楚,却永远也说不清楚的原因,成为这场悲剧的结局。
  所有见诸文字的描述,都是陆游的高堂怕儿子荒疏了学业,在温柔乡里沉溺,而失去世代簪缨的功名,才棒打鸳鸯,刀劈连理,使这一对燕尔情侣饱受了终生分离之苦。
  他们不仅仅是封建婚姻的受害者,也是那个宗法社会祭坛上的牺牲品,中国正统的知识分子一直把建功立业、平治天下作为第一举业,而儿女情长,却使英雄气短,年轻的陆游也不得不面对功业与丽人的抉择,于是,选择的天平发生了倾斜。
  一生追求性灵自由的诗人陆游,注定走不出世俗的荒蔓小径,被那条看不见影子的锁链所扭曲。
  美丽聪颖的唐琬,当然最能理解陆游的心思,她对陆游信笔写在沈园壁上那首《钗头凤》的答词,读来亦让人锥心泣血: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妆欢。瞒!瞒!瞒!
  然而,万种心思又岂只是“瞒!瞒!瞒!”三字了得。
  一连串个人命运的扭曲,其实是一个病态社会的扭曲。而被扭曲的,又何止一个陆游!被放逐的,又何止一个唐琬!
  沈园的梅花开了又落,沈园的桃花白了又红,那别时深情的一瞥,永远植根在了陆游的心土,直到晚年,尚且念念不忘沈园之会。
  沈园里的每一朵桃花,都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梦境,每一条柳丝,都牵动着一缕莫名的情绪,而遗落在时光背面的那个梦境,不是所有的寻梦者都能拣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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