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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与火种——贺中国美术学院七十周年校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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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4-24
第11版(大地周刊·美术世界)
专栏:

  蒲公英与火种
  ——贺中国美术学院七十周年校庆
  吴冠中
  我的母校国立杭州艺专(中国美术学院前身)是近代中国美术史上一面色彩分外鲜明的旗帜。
  我看过一张照片,是北京大学一群名教授的合影,照片下题曰:北大人。北京大学的崇高威望,确乎是由这群硕学之士所共建。蔡元培兼容并蓄的博大精神,奠定了北大的办学方针。1928年他又委托林风眠创办国立西湖艺术院(后改名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林风眠确是蔡元培的知音,他不仅继承蔡先生以美育代宗教的主张,并贯彻其学术上任人唯贤、兼容并蓄的精神。例如,林风眠自己着意探索中西融合,而潘天寿主张立足民族本位,中、西画要拉开距离,两人的观点并不一致,而林风眠赏识潘天寿杰出的才华和人品,仍诚聘他担任国画主要教授。国立杭州艺专是国家最高艺术学府,当时教授月薪大洋三百元,令所有的画家心向往之,林风眠校长可任意选聘全国最高水平的教授。且看他当时聘任的教授,除潘天寿外,有吴大羽、刘开渠、王子云、李苦禅、李超士、雷圭元、林文铮、蔡威廉、孙福熙、克罗多(法籍)、杜劳(俄)、魏达(英)、钟敬文(文学导师)等等,全校没有一个滥竽充数的教师,从未发生因学生不满意教师而抗议的事件(这类事件在抗战时学校内迁后的混乱过程中甚至掀起过学潮)。我们这些杭州艺专出身的老学生,感激那些教授们的功绩,愿称他们为艺专人,相当于北大人。当时学校教学与社会的主要不协调处,则在林风眠等主要老师们倡导引进西方印象派以后的现代艺术,这是当时的社会欣赏水平和政治领导层所无法接受的。怀赤子之心而目光深远的林风眠在引进西方现代艺术的同时,加强预科三年的素描扎实功底。着重功力,竭力开放,林风眠无罪而有功,他这一生永远为艺术而战,从未投靠政治官僚,因之,随着蔡元培的隐退,林风眠也就消失了。普罗米修斯给人间偷来火种,自己落得被绑在山巅敞开胸膛让猛鹰不断啄食他的心肺,今天能看见林风眠心肺的人们确乎愈来愈多了。杭州艺专没有因林风眠的消失而消失,抗战中步步内迁,校长人选几番更换,教授们也随着不断更换。杭州艺专和北平艺专是仅有的两所国立高等艺术学府,抗战中都迁入内地,两校合并,成为唯一的国立艺专,又因战时人才流动性大,于是几乎所有各派系各风格的著名画家都曾来校任过教,如常书鸿、庞薰琹、傅抱石、陈之佛、丁衍庸、吕凤子、丰子恺、吴佛之、张振铎、王临乙、李瑞年、秦宣夫、胡善馀、关良……写实的、写意的、古典的、现代的,作风千差万别,学生水平良莠不齐,学校成了大杂烩状貌,直到抗战胜利,潘天寿接任校长迁回杭州,才重新恢复正常的教学秩序。
  解放后,北平艺专改名中央美术学院,杭州艺专一度改名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再改为浙江美术学院,今则定名为中国美术学院。我开头说杭州艺专是近代中国美术史上一面色彩分外鲜明的旗帜,是指其艺术思想、教学观点,在中国社会中所遭到的打击及今天在国内外的深远影响。解放早期的极左思潮及“文革”袭来,杭州艺专无疑属首当其冲的羔羊。上天降罪于一群赤诚无辜的从艺者,逼着林风眠和吴大羽等人承认他们介绍新派画是毒害了青年,潘天寿的墨画就是黑画。于是“艺术规律”成了无人识得的天书。有良心的杭州艺专的毕业生该感激母校和老师的,正是学得了“艺术规律”,才被引进了艺术殿堂,杭州艺专绝不同于画技传习所。
  改革开放,换了人间,“艺术规律”——说得具体点是“造型规律”开始被从艺者及广大人民接受、追求。饮水思源,最早窃来火种的林风眠等人逐渐被人关怀,他们虽已先后在落寞中死去,幸而他们创建的杭州艺专,今天已成为全国重点的中国美术学院,美术学院被冠以中国,是国家的代表性学院了,之所以获得党和政府的如此重视,也应由于学院继承、发扬、发展了杭州艺专的独特学风和对艺术教学的严肃精神。杭州艺专培育过多少学子,我没有统计,早期学生如李可染、王朝闻、董希文、王式廓、罗工柳、彦涵、力群、胡一川、王肇民、赵无极、朱德群、李霖灿、赵春翔……都可说是国内外知名度颇高的艺术家了。小小的西湖,小小的艺专像是一棵蒲公英,微风吹来,蒲公英的种子已飞向了世界,眼看中国美术学院这棵蒲公英愈来愈壮实,种子无限飞满天。(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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