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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心还在跳动——怀念张志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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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5-12
第12版(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那颗心还在跳动
  ——怀念张志民
  谢冕
  张志民的家乡是斋堂川中的张家村,是重峦叠嶂中的一座美丽而艰苦的小山村。有一个时期我经常去张志民的家乡,那一带路径我很熟悉:出西直门往西,乘京张线至雁翅,沿永定河碧蓝的河岸,往大山深处走去,前面展开的便是斋堂川。京西一带山水壮丽辉煌,培养了那里的人质朴、善良而又豪爽的性格。张志民的一颗诗心,就是百花山的精魂所熔铸。
  当我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读到了张志民的诗。作为南方滨海城市长大的学生,我震惊于张志民笔下所展开的北方农民的苦难。我出身贫寒,我对苦难并不陌生。但如王九或“死不着”那样的悲惨处境,则超出了我所能想象的。我那时未曾到过北方,我对中国寒冷而苍茫的北方毫无所知。是张志民的诗(当然,还有李季的诗,那时我也读到了《王贵与李香香》),向我敞开了北方的乡野和村落里所发生的那一切的痛苦和压迫、死亡和抗争。我感激诗人用他那富有特色的声音和色彩,丰富并滋润了我的心田。
  那时我只是一个中学生,而在我的心目中,张志民无疑已是一位十分成熟的诗人了。七十年代最后一年,我初识张志民。我惊异于他的年轻,虽然当时他已走过相当长的坎坷的道路有过相当丰富的人生阅历。但从年龄看,他只是我的兄长,而在人生经验和艺术成就上,他却是早慧的成功者。
  张志民是中国大地的儿子,他身上流淌着中国农民的血液。他感受着、并传染了中国大地深沉的悲哀。热爱土地和劳动,希望通过播种、耕耘、创造并享有合理的生活。当这一切辛勤劳作的成果不被承认或竟被剥夺,他便用笔控诉这种剥夺,于是有了他诗中的那种抗争的激情。因为他熟谙农民的情感方式,这使得他的诗从内容到形式都接近民间,从而表现出风格上的高度和谐。
  写《王九诉苦》和《死不着》时,张志民非常年轻,但一开始就是成熟,一开始就到达了那个时代诗歌艺术的高度。这可说是中国新诗史的一个奇迹。在去年举行的张志民诗歌朗诵会上,我称他是早慧而早熟的诗人,我以为这对张志民来说是允当的。张志民最初的创作,采用民间歌谣的方式,创造了中国新诗的新生面。在新诗普遍性的欧化传统的另一面,特别是从农民歌咏的方式中,他提取并创造了切近中国广大农民熟悉的诗歌形态。
  但对张志民的诗歌风格,若仅只看到俚俗(这决非贬义)的一面是不够的,其实,在他的素朴的表达中,有着相当完熟的“俗中之雅”。细心的读者都能从他的那些适于吟诵的诗行中,感受到他高度锤炼的工夫,感受到他那高超而娴熟的诗艺。他显然提高并丰富了民间的传统。张志民从他处身民众的土壤中,吮吸着大地的精华,也吮吸着大地之子心灵深处的丰富和充实。他对于中国新诗的贡献是独特的,也是恒久的。
  我以有他这样一位兄长一般的朋友而自豪。最近这些年,我们每隔一段时间,总会见一次面。每次见面,总能听到他那发自肺腑的真言和忠言,每次总能受到这颗高贵的心灵的沐浴,从而使我在世俗的淹没中,感受到一种世上难有的脱俗的高雅和纯净。这些年,我们每次见面都是愉快的,我从未想到我们的聚会会有终结的一天,不会想到他会如此匆匆地离开我们。而且每次见面,我们总是设计着和预约着,去访问一次我们都热爱着和钟情着的斋堂川。
  可是,世事难料,聚散无常,他就这样匆匆地走了!现在正是4月,正是斋堂川中杏花如海的季节,诗人却失约了!我不能不感到怅惘。此刻的空漠无以言说。那日接到张宏的电话,我也是这样的无言!我不会相信那颗高贵的心会停止了跳动!我分明感到它仍跳动在热爱他的亲人和朋友中间,跳动在斋堂川和中国大地,跳动在他热爱的父老乡亲中间!
  1998年4月16日,一个阴霾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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