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6阅读
  • 0回复

河南一农村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4-11-22
第3版()
专栏:

河南一农村
李准
这个村子叫司马村,在黄河南岸的郎山脚下。据一些年纪大的人谈,解放前,几十年间,这成皋县(现已并到荥阳县)就没有平稳过一天。军阀、土匪、地主团队整年打仗;特别是日本帝国主义过了黄河以后,这里人们的灾难就更加深重了。照他们的说法,在那些年代,人们是“在刀子刃上过日月”。解放以后,人们的生活有了根本的改变,他们结束了“糠菜半年粮”的日子,过去长到八十岁没有穿过棉裤的人,也开始穿上了干净的细布衣服。在这里,再看不到乞丐,再看不到游手好闲的人。一些封建的习俗,也逐渐为新的习俗所代替。
风俗在转变
过去,司马村一个普通的小户人家要娶个媳妇是很艰难的。这里有一句话是:“娶个媳妇一犋牛钱。”所以,有些农民为了娶媳妇必须在几年前就开始积蓄。可是直到媳妇进了门,甚至都抱了孩子,账还还不清。像侯永亮弟兄五个,娶了四个媳妇就弄得他们半辈子喘不过气来。嫁个闺女也是这样,眼看着家里没什么吃的了,也要借账、陪送嫁妆。现在可不同了,侯福聚娶媳妇时和侯玉平嫁闺女时,他们都没有花到二十万块钱。新郎新娘一不坐花轿,二不拜天地,他们只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收拾得干干净净,戴上两朵大红牡丹花,套上农业生产合作社的骡子,坐上大车,新郎陪着新娘由女家到男家,一路上欢天喜地,说说笑笑,毫不拘束。甚至,有的新娘上午结了婚,下午就跑着出去劳动了。
在过去,小户人家最怕办丧事,死了老人像塌了天。族大、亲戚多更是怕人,远亲戚,近亲戚,来一车妇女,带一堆小孩,一来就得领孝布,就得吃饭。大量的棉花被织成没有用处的孝布,做什么也不耐穿。特别是死了妇女,照老规矩,“娘家人”总要到男家闹一通。但这几年,这些风俗也改变了。村里农民协会已能很恰当地来处理这些事情。如侯文田的奶奶死了,害怕他舅爷家来闹着说衣服不行啦,棺材不行啦,不叫埋葬,他就去找农民协会。农民协会的干部说:“你埋吧。他闹由我们和他说道理。”其实他舅爷家也没来挑剔。目前,在洛阳一带乡下办丧事已有了新的礼仪,来的亲戚,一律不用孝布,每人戴上一朵白纸花,不烧纸马不烧香,儿女们来凭吊一番,说说这人的生前劳动事迹,追念追念,既朴实、意思也深刻。
以前过春节的时候,年轻人最怕的是叩头。村子大,辈数晚,一天叩头叩到天黑,叩得腰痛腿酸。有时候在大雪地里,见了长辈人也得跪下叩头。现在他们学习区上举行“团拜”。既不敬神也不赌钱,总结总结生产,接着就看自己农村剧团唱的戏。
破除迷信
司马村过去只有东门和西门;但村子里的地都在村南,所以送粪、犁地、耙地……都得绕着走。大家都觉得应该开个南寨门,可是由于地主阶级散布了一些迷信传说,寨门一直没有开。土地改革后,地主被打倒了,到一九五三年,村里成立了农业生产合作社,经过社长侯同寅的提议,这才在南寨墙上开了一个又宽又大的南门,又在南寨门外开了个十亩大的打麦场。现在站在村子里就能望见南山下那一片肥美的土地。人们愉快地从这个门走向田野,又从这个门扛进来分到的粮食。
过去盖房子都要看历书,垒个牛槽也要在墙上贴一张“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侯林智家盖房子,他爹放心不下。侯林智却不信这一套。后来侯林智爹看见农业生产合作社盖那多房子、垒那多的牛槽也不看历书,自己的胆子才大起来,就不再相信历书了。
去年这个村贷来解放式水车。在打井的时候,有不少老头说“东边地上不敢打井”。因此在打第一眼井时,许多老头子都躲在一旁不敢动手。小伙子们不怕这一套,拿起镢头就刨。后来解放式水车大量地贷来了,村里差不多的地都变成了水田,打了许多井,老年人也再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了。
另外,还有这么一段有趣的故事:
司马村姓侯的多。过去玩猴的如果进这村,往往会讨个没趣被赶走。因此一些老玩猴的都知道这个规矩,经过这村时就绕到村外走。今年秋天玩猴的又由这里过,小孩子们一心要看,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玩吧!咱们的侯不是这个猴,没有忌讳了!”接着就在村里十字街上玩了起来。
文化生活
前些时,我在村里小学校里碰到一个卖纸笔墨砚的老先生。我和他谈起来,知道他解放后换过三种职业。他原来是个看坟地的风水先生。解放后,地主阶级被打倒了,农民不再看坟地,他的生意也就吃不开了。不过他还识几个字,就到镇上的邮局门口给人家“代写书信”。他说,“起初生意很好”,乡里的妇女和农民都来求他。可是到一九五三年不行了。乡里人,不论妇女还是农民,人家袄襟上都带上了一支钢笔,由他跟前走过连理也不理他,没办法,他又换了现在的职业——卖纸笔墨砚。他不但卖毛笔,还卖钢笔。他说:“钢笔现在在乡里可时兴了!”
现在农村里学文化的热情确实是很高的。司马村的年轻妇女都上了民校。许多过去不识字的人,现在也能读报写信了。唐淑兰和侯培兰原来没上过一天学,目前已识到两千多字。她们每天写黑板报,字写得整整齐齐,就像当过教员似的。这个乡订有十多份“人民日报”和“河南日报”,有六十多份农民自己的“大众报”。要问现在农民的文化有多高,我可以举个例子:我初到这个村时,见到社长侯同寅给社员们讲话。他过去是个普通农民,并不识字;但现在,他无论谈农业技术,讲肥料的氮、磷、钾的使用,或讲各种治虫药粉的性能,都像个农业专家。对社员讲社会主义时,有原则,又具体,又像个久经锻炼的老干部。
现在的农村剧团,是最受群众欢迎的。袁坊乡和司马村的农村剧团都搞得很好。他们没收了神社的锣鼓乐器,自己就演起戏来。有时候他们自己编些新戏,有的叫作三人“对口唱”,情节虽然简单,内容却很新鲜,语言也极通俗。要演旧戏,他们也能根据自己的看法去选择剧目。
司马村是个一百多户人家的村庄,可是黑板报就有七块。这些黑板报每天都把报纸上的重要消息写出来,另外还登出大批的文化娱乐材料。群众有自己的编辑组,组长是老农民侯六斤。侯六斤是个编快板的能手,他的快板诗为全村群众所欢迎。这些快板诗的特点是能够同当前的生产紧密结合起来,成为推动生产的有力武器。例如他讽刺一部分自私的社员,编了“让分牵着跑”(专为了工分而干活的意思)的快板。一开头就是:“××不够好,让分牵着跑;……”又如在雨过天晴后,棉花没有及时锄,他编了“棉花诉苦”。开头是:“棉花开言泪汪汪,二队社员听端详:这几天你没到地来看,野草长的太猖狂。……”因为黑板报在群众中起了很大的作用,群众也给黑板报编快板。社长侯同寅编的是:“黑板报,黑板报,好似镜子把人照。……”
农民对电影十分喜欢。目前,他们每月总要看一两次电影。他们自己还有幻灯。电影放映队如果一个月不来,他们就套起大车去接。现在群众已经能够看出电影里面的意思,并且能看出好坏了。一个老太太说:“我以前只会看人走,手动弹,火车跑,现在能看意思了。”
新妇女
张潮江过去常打老婆,用拳头打,用鞭子打,用麻绳打。解放后成立了民主妇女联合会,他不敢再打了。现在因为成立了农业生产合作社,女人们能够在劳动中挣工分,腰杆越发硬了。平常挨打受气的女人,现在你要问她:“你丈夫是不是还欺负你?”她总会骄傲地说:“他敢!没吃他的,没穿他的,他敢咋着!”
在过去妇女们最怕的是正二月。一到春节,男人们就没明没夜地赌博。他们输了钱,喝了酒,回去就打女人,还保不准要把田地卖出去。所以,每到春节,妇女们总是心惊肉颤的。她们最恨大地回春的春节,最恨万花争妍的春天。
解放后,不知道谁放出了一股风:“谁再赌博要罚吃驴粪蛋。”可是谁也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接着农民协会就把赌具收去烧毁了。
现在妇女们参加乡村领导工作是极平常的事。新路农业生产合作社就有妇女社长和妇女队长五人。有时候儿媳妇要给老公公分配活,妻子要领导丈夫工作。最初大家很不习惯,现在习惯了,老公公可以直接叫着儿媳妇的名字来领任务。有些原来在族下很有威望的胡子大长的老头,现在如果和别人闹了气,也很自然地去要求一些年纪轻轻的妇女干部来解决了。
把劳动看成人的美德
现在在农村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主要是劳动不劳动。就以司马村来看,除了吃饭时候,进到村里很少碰见闲人。集体劳动已经成了人们的习惯,他们(或她们)在田野里,不管锄地、犁地、割庄稼、摘棉花,都是不分老少地说着笑着。
这里流行一句话叫:“害怕捣指头。”现在谁想偷偷懒,也只能在家里,因为一出来就有人在背后用指头捣着他、议论着他。
在人们印象中封建落后的农村,现在是一去不复返了。我们今天的农村已变成新的“礼乐之邦”,新的淳朴的风俗正在改变着农村。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