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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不是梦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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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5-23
第8版(副刊)
专栏:

  再生不是梦
  子民 清楚 彦康
  下岗问题已经成为社会广泛的议题。
  南昌胶鞋厂也在这种议论中被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这是一个创建于六十年代的以残疾人为主体的民政系统的厂子。人说“三把半剪刀起家”。在计划经济的年代,它吃穿不愁,并且有过供不应求的岁月,甚至在系统内是一面毫无愧色的红旗。然而,随着市场经济在改革开放浪潮中的逐渐明朗,它开始每况愈下。1996年,在累累债务的重压下再也难于支撑的它,只得宣告全面停产,不仅三百八十八名在岗职工回了家,而且一百零五名离退休职工和二十八名病退职工也没有了生活着落。
  苦熬两年几近失望时,伴随虎年大地回春,南昌扬子集团有限公司向他们伸来了一双温暖的大手,慷慨地将他们“三带走”:带走资产,带走债权债务,带走全厂在编职工。这样的带走,带走的岂不是一个企业命运的全部么?职工们笑呵呵了,并且已有一百多名职工重新上了岗,不久还将全部返岗。
  面对重新上岗的职工,扬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有一句话:“再生不是梦!”
  这是肺腑之言。
  因为今天的扬子也是昨天的再生!
  说到扬子,不得不首先说到一个人。这个人便是扬子的总裁陈亚平。
  扬子是靠从废弃的橡胶中谋取再生橡胶而振兴企业的。
  陈亚平的人生也有过那么多的被废弃。
  本来不该是这样。他的重祖父、曾祖父、祖父和父亲是老家江苏海安县一带小有名气的四代医生,按理继承祖业如同天意。岂料,还未把手相传,其父在他十一岁那年便已撒手人寰,一方上好的生存舞台,就这样在他小小年纪的眼前被拉上了帷幕。而在迈向成年人的途中,他却又偏偏要穿越那个遍布误区的岁月峡谷。高考的落榜驱使他结伴乡友,落荒江西,浪迹社会,寻觅着能让他落下根的土壤。
  如一粒种子随风飘荡。他去过砖瓦厂拖泥巴,进过发电厂拉煤灰,下过农村充当割稻人。苦力也是独立人生的一种方式,不必计较。可是,社会的空间不能容忍他的是:没有户口的外流人员。不停顿的驱赶迫使他整日地东躲西藏,而他又极不愿回乡去无声地宣告自己的命运的失败。他不信世上会有拒绝根须的缝隙。
  他不怕磨难。
  柘林水电站要架设从柘林到斗门的穿山越岭的二十二万伏高压线路,其中尤以安义至望城段艰险。艰险多留人。他与他在流浪中结识的一帮难兄难弟好不高兴,奔赴工地。当然地被留了下来,因为在这之前,已有一支来自大城市的施工队接下了这个项目,到现场没干几天,吃不消,丢下便走了。然而,陈亚平们愿吃这个苦。于是,他成了百十号人的临时性的小头目。施工地段在梅岭山中,施工器材全得肩扛背驮地搬上数百米高的山岭。他每每总是一扛两包百斤重一包的水泥上山;搬十几吨重的铁塔的铁件上山,他也总是干在驮力处,而且一干就是一年多。
  在梅岭山中一年多的时间里,看天、看山、看水无不时时令他陶醉。他也从熟悉的山里人的口中得知,这里的人吃山现象非常严重。先是吃大树,后是吃毛竹,眼下已是吃树兜了,越吃人越穷。他问:为什么不借助资源办工业呢?山里人答:没有人,除非你来干。
  三言两语就动了情怀。此时,他正考虑将结束架设线路的临时工的生计,也正愁此去不知前方是何方。
  他说:“我留下!”
  现年五十出头的他,当年二十四。
  二十四岁时,留下归宿给梅岭,借助梅岭而再生。
  从此,他成了梅岭小岭林场的一员。
  有了立足之地也有了名分的他,江苏人的聪明才智豁然回归。家乡的乡镇企业何止今日方有?早在五六十年代便已萌生遍野,只有依据政策松紧或大搞或小搞而已。是的,他可以大大方方回乡走走看看了。事情就有这么巧,家乡恰好有人欲来江西南部兴办砂轮厂。他匆匆登门拜访,居然说服了老乡改道梅岭。于是,十余号人随他风风火火挺进梅岭山中。
  一块带着强烈时代痕迹的号名“小岭五七工具厂”的牌子终于在七十年代的山坳里出现,就像一颗心脏在大山腹腔地也在陈亚平的胸中搏动,尽管它还十分脆弱,支撑它的也只是林场竭尽全力挤出来的三百五十元钱。但是,这却是一种全新意义的生存。
  有谁会想到,当年扎下的恰是今天的扬子之根!
  改革开放的年代,是一个再生机遇更多的年代。
  山中也不平静。同属一个主管部门的另一家企业“梅岭胶木粉厂”活不下去了,三十五号人,停产一年多,且负债三十多万。活不下去时,运用起了时兴的招标策略。面对召唤,陈亚平们无法浇熄胸中再次燃起的再生欲望之火。他们揭标了,如愿了。
  不是好出风头,也不是好盲动。调查结果明白地告诉他们,胶木粉和胶木制品不是没有市场,而厂里的原有设备还可生产橡胶制品。于是,他们双管齐下,一边保留原有产品的生产,一边开发以橡胶铁心轮为主体的橡胶制品。橡胶铁心轮可以广泛用于手推车,一面世很快成了抢手货,而且很快将外地产品挤出了南昌市场。一切如愿,当年见效。如同橡胶铁心轮号名“骆驼牌”,他们也随轮走过了最负重的一段路程,而轮上重返岗位的三十多名员工也随轮获得了再生!
  此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厂子复苏,没有带来同喜同贺,而是旋即收回,要他们立即搬往“梅岭竹制品厂”。竹制品厂,六十多人没事干,且欠债三十二万。要搬就搬,但牌子却要由原厂三十多个精干人员带走,留给他的是二十多个退休工人、三十多名老弱病残职工和全部的债务。
  “重觅生路,不让再生重回死亡!”苦笑中陈亚平们如是说。
  一种从未有过的韧性在他们身上得以爆发。以迁求进。搬入竹制品厂后,他们就开始为寻觅新产品而奔忙。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给了他们莫大的启迪。独生子女,人称“小皇帝”,那是何等的待遇。生下来时要四个轮子的小推车,再大点要买三个轮子的小单车,四五六岁要买中间两个大轮两侧两个防倒轮的单车。一对夫妇一个小孩,小时候要买三辆车,要用十一个轮子。事不宜迟,在橡胶铁心轮的基础上做好十一个轮子的文章。
  依然命名为“骆驼”的童车轮在厂里问世了。此时恰逢武汉童车厂向全国招标,恰恰又有车轮项目。可望就可即。他们不误时机地赶到了武汉。嗬,四百多家竞标企业云集一堂,其中光竞标轮子的就有三十多家。然而,他们以其质量、以其价格、以其承诺出类拔萃,一举中标。深山里的“骆驼”,在武汉大桥牌童车推进千家万户的同时,也烙下了一步步可喜的足迹。胶木粉厂在搬动中不但没有散架,而且搬后的三年间产值、利润、税金连续翻了一番。
  大好时节时,一个动荡在他们的根部发生了。由于胶木粉对于环境的污染,他们决定将胶木粉连同胶木制品的生产移至一个租来的营房。可是,转移完毕,这部分人却举起了独立的旗帜。继而,留在老地方的继续生产橡胶制品的人员,也开始有人出走武汉办厂。好端端的一个厂子,顿时支离破碎。这也不能怨人,市场经济本身就是再生人的时代。
  陈亚平打出了辞职报告,欲回江苏老家兴业。
  相近相知的主管部门的同志说:“你不要走。”
  他说:“你们如果要留我,就把那片校舍给我。”
  原来,他老早就看中了那半山腰的那片校舍。那片校舍占地将近4公顷,有现成建筑二万五千多平方米。这么大的地盘,初衷是用于“备战”。后来,说是办一所建材学校,岂知不但老师不愿来,连学生也不愿来。到他发现为止,这块先后耗资七百多万元的地盘已经杂草丛生,成了当地农民养猪养牛的所在,甚至连一扇完整的好门好窗也没有。
  这可是一块资产再生的好地方。
  主管部门的同志极为爽快:“给你。”
  他们决定从这儿起步,开创再生橡胶的事业。
  于是,再生的意志与再生的事业在这儿开始了一种真正耐人寻味的吻合。
  他们把新兴的企业取名为“南昌扬子橡塑总厂”。
  长江边长大的长江之子陈亚平这样诠释了“扬子”的含义:弃旧扬新,扬程扬帆,永往直前。
  一天,他被窗外突然响起的鞭炮声吸引,看其究竟时,不由得勾起了他对儿时往事的回想:过去有钱人家大办红白喜事时,往往总是三四帮鼓乐手对台献艺,嘴和鼻子吹出了血也不在乎。为什么?就是各自都是为了压倒对方,吹得好,在地方上出了名,有人请,就有了“饭碗子”。
  以此类推,扬子为何就不可以在厂里一开始就搭台唱对台戏呢?划小全厂核算单位,责任到人,大家竞争着干。
  他的意思很快变成了大家的执著。
  他们执著地追求着出手不凡。建厂伊始,对内,就采取了全员劳动合同制、工效挂钩分配制、责任到人承包制等制度;对外,采取了有钱的可入股、有技术的可参股、有设备的可折股等举措。敞开胸怀,接纳八方,给英雄一块用武之地。于是,浙江的、江苏的、本省的各色人才纷至沓来;于是,一个集股份制、公有制、联营制于一身的新型企业崛起在大山腹地。
  他们很清醒,深知市场经济的温柔和残酷,一开始便定下了一个扬子的调子:同等质量与其比价格,同等价格与其比质量。为了这,扬子上上下下对己对人也拿出了一手手的既温柔又残酷:质量上、成本上做得好可以多拿钱,做得不好立即否决。
  再生不是温室的栽花!
  将破旧废弃的橡胶收集上来,再破碎,再加入化工原料,再除硫,再还原成橡胶性能,于是他们得到了再生橡胶。起初,他们只卖再生橡胶,一投入市场,立即火爆,日产三吨还供不应求。占有全国鞋类市场百分之四十五的份额的温州,要量更是不得了了。于是,十万火急地接连搞了两次技改,第一次技改将日产量提高到了十二吨,第二次技改提高到了十八吨。
  在折磨中已经变得聪明的他们,正当再生橡胶出手一帆风顺时,产生了两个逆向的思考:其一,卖再生橡胶就是卖原材料;第二,再生橡胶也有难卖时。两个思考糅合成了一个决策:实施第三次技改,开发再生橡胶制品,求取深度效益。于是,有了橡胶管与橡胶板在再次投下的四百五十万元中的诞生,而且在市场中好到带钱提不到货的地步。更出人意料的是,他们还有投入一千二百多万元的第四期技改,将黑色橡胶大步向彩色橡胶推进,向无油无味橡胶推进。
  走进陈亚平办公室的人都能看到一副醒目的对联:上联:“未曾出土先有节”;下联:“直达凌空乃虚心”,横批:“只争朝夕”。
  是的,再生怎么会是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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