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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圣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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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6-05
第11版(大地周刊·作家文苑)
专栏:山川走笔

  心中的圣水
  张守仁
  我的故乡在崇明岛。从全国地图上看,它宛如一片狭长的绿叶,漂浮在长江汇入东海的地方;众多的河流、小溪像叶脉那样布满这个江中绿洲。
  童年时,当我站在河沿上,看见清粼粼的水边,一支支紫红的苇锥子拱出岸地之际,欢欣就随着苇叶与日俱长。芦苇蹿高之后,会有彩蝶飞舞在蚕豆花丛里。遥望远方,透过一道道绿色屏障,几篷白帆缓缓移动,仿佛是贴着地面低飞的云。那时家乡贫穷,触目皆是农人的草屋,但河水清澈而丰沛。水乡的风光,留给我许多美好的记忆。那春日里油菜花金黄的倒影,那夏夜河边明灭闪烁的流萤,那西风穿过苇丛的秋声,那寒冬镶嵌在溪边的冰凌,都使我心醉神迷。水是我少年时代亲密的生活背景。河湖溪塘供给我鱼虾、螃蟹、蛸蜞、莲藕、菱角,还有洁白的芦根。我畅游其中,垂钓其上。它们让我喜看点水的蜻蜓,谛听雨夜的蛙鸣,痴闻荷花的香韵,常常乐不可支。
  可是五十年之后回到故土,家乡尽管盖起了一幢幢两层小楼的民居,老百姓生活水平有所提高,但我老宅旁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已被从乡镇小厂里流出的黑水污染。水面乌黑冒泡,鱼虾绝迹,别说饮用,连附近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臭气,闻之令人窒息。
  对我来说,故乡就是光着屁股洗澡的那条小河,就是炎夏纳凉时听祖母讲牛郎织女星故事的河边那棵柳树。如今作为桑梓象征的那条小河已被污染,那株柳树已被砍伐,故乡之美岂不成了梦境。那天,我站立在童年时朝夕相伴的小河旁,目睹它的可憎面目,心中说不出有多么懊丧、忧伤。
  不仅故乡是如此,我遍访江南水乡名镇周庄、同里、南浔,所到之处,河水全都浑浊不堪。我很少看到那种居民们走下一级级阶石,到河里洗衣、淘米的水乡风俗画面。我在江南土地上,驱车数百里,发现太湖也脏了,苏南运河露出灰乌乌的颜色,只能供水运货物之用。穿越杭嘉湖平原,溯富春江而上,来到天目溪,才又看到一江春水碧如玉的景色。又见到清澈的河水,我异常兴奋,便冒雨漂流。登上竹筏,天目溪两岸青山画屏般展开。我见岸边泊着的小竹筏上,一溜儿引颈鹤立着八九只鸬鹚。撑筏的舟子说,这儿的水深鱼多。那些鸬鹚,本地人叫鱼鹰,能逮住一百多斤的大鲇鱼。逮大鱼时,先是七八只鱼鹰潜入水中追赶,边追边撕裂大鱼的鱼尾。待大鱼被追得精疲力尽、尾巴被撕碎、动转不灵之时,那只傲立船头观察、游速最快的领头鱼鹰,便纵身入水,像一支水箭似地飞扑过去……
  我听得兴味盎然,流连忘返,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碧水永远给我带来无穷的乐趣。遗憾的是,在华夏大地上,像富春江上游天目溪这样清洁的水域,越来越少了。黄河频繁断流,长江也正在变成另一条黄河,思之令人哀叹。
  水是生产和生活的重要资源。因此,我永远感激夏禹、李冰治水的丰功伟绩;我始终铭记着孟子关于不能“竭泽而渔”的教导;我感谢管仲、荀子等先人早在春秋战国年代就发出保护河山,使之永续利用的提醒;我崇敬历代疏浚河道的所有官吏;我欢呼江泽民总书记关于“再造一个山川秀美的西北地区”的重要批示;我更要向当代风尘仆仆、露宿野外、投身在治水、环保战线上的英雄模范们表示我深深的敬意。我祈愿经过全体国民持久、艰苦的努力,把我童年时享受到的清洁之水,遗留给子孙万代。
  在我心中,水是圣物。有的宗教用圣水洗礼,有它的道理。我们这个地球的表面,覆盖着百分之七十一的水面;而我们人体内水也是占百分之七十一的成分。这一神奇的巧合,使我对自然之谜困惑莫解。
  我崇拜水,因为它孕育了希腊古典哲学、西亚两河流域文明、中华黄河文化。
  我赞颂水,因为它永远和美联系在一起。水多的地方,禽鸟成群,芳草鲜美,绿树蓊郁。面对江湖河海,文艺家们总是浮想联翩,灵感勃发。王勃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已成千古名句。毛主席的“独立寒秋,湘江北去”,令人思接神州。施特劳斯的《蓝色的多瑙河》,百听不厌。华彦钧的《二泉映月》,忧郁得使人掉泪。唐代王维的《雪溪图》,古朴典雅。我们这个星球上那尊至美的雕塑、巴黎卢浮宫那个镇宫之宝——维纳斯像,也来自水乡,发掘自爱琴海中的米洛斯岛。水啊,它是一切文学艺术的灵感之源!当江水遭到污染或枯竭、断流之际,还能写出“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样美丽的诗句吗?因此,我要竭尽全力为水呐喊、呼号!
  水啊水啊水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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