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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扫帚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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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6-05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

  窗外扫帚声
  于书恒
  每天每天,窗口刚透亮,就听见楼下哗啦、哗啦的扫帚声,这响声像报时钟,总是准点把我唤醒。
  清晨,我习惯去海边走走。这是个美丽的滨海小城,那蓝天碧水有冬暖夏凉的个性,特别在早晨,人们总爱往海边靠拢,打拳的、喊嗓的、练腿的,各式各样的造型。生命的活力,在这里体现得尤其充分。每天我在来去的路上,总能碰到这位扫街老人,在默默地躬身清扫,哗啦、哗啦,扫得那么认真,扫净了小城的一个个春夏秋冬。就是这位老人,辛苦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是他把门前倒了的车子,一辆辆扶正,是他把积水的路面,用砖块铺平。常常是一夜的风雪,次日的早晨,楼下却是干干净净,人们对此都习以为常,对于这些变化无动于衷。久了,好像这位扫街老人,站在生活的边沿,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地上班下班,谁也不去理会他。
  人说,小城是个大森林,什么鸟都有。这天,有个年轻的妈妈,领着个三四岁的女孩,娘俩握着香蕉,边走边吃,边吃边丢,那扫街老人,跟在身后,一点点捡起来,并好声好气地对女孩说:小朋友要讲卫生,果皮扔在垃桶筒。当妈的不爱听了,眼珠一翻:你扫你的街,管那么多闲事。那老人神态自若,好像没听见似的。清扫垃圾的反倒还受制造垃圾的气。我在想,小城不该有这样的故事。
  一天,我从海边回来,猛见胡同口电杆上贴着一个字条,上写着“谁丢失了钱包,请到居委会认领”。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布兜,果然空空的,心窝格登一下:“丢了几百元钱是小事,那身份证、工作证,还有一串钥匙,丢了可就麻烦了。”听居委会的同志说,是那位扫街老人送来的。我的眼发潮了,潮起了对老人的敬慕之情。从此,在我的心目中,印进一个抹不掉的身影。
  于是,我才头一次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这位多年辛苦在自己身边的扫街老人:一身褪了色的蓝工作服,一顶鸭舌帽,盖着一张满布皱纹的脸,两只深沉的眼睛,习惯地搜寻着路面。凭我的印象,老人是炉火炼出来的,再后来,我们终于谈了起来。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是五年前退休的工人,儿女都已成家,眼下陪着老伴度日。他说,退休后,不愿把自己关在鸟笼里,泡在鱼缸里,出来伸伸腰腿,为社会干点营生,觉得很舒坦。他清扫着一条街六个胡同,早晨五点拾起扫帚,直忙到十点,分文不取,连用的扫帚也是自己掏钱买的。他常对别人讲:街道是小城的脸面,干干净净才好看,这是大家的事,人人有责。为此,居委会曾多次登门付给他报酬,他执意不收。无奈,每年岁末,送一奖状,以表敬意。老人的心境,被自己打扫得玻璃般地透明。大概这样的精神境界,是一代人的缩影。
  前些日子,我出了趟远差回来,走进胡同口,只见扫街的老人换成个小妇女,仔细一瞅我认识,这不是那次扔香蕉皮的小孩的母亲吗?怎么回事,几天不在家,起了戏剧性的变化?我迫不及待地要问个明白,那个母亲满眼圈里跑泪。原来她小女儿,在马路玩皮球,冷不丁路上坡冲下一辆失控的“夏利”,眼看就要从孩子身上轧过去,人们都慌了神,那扫街的老人眼疾手快,一反常态,像个足球守门员,抢出了孩子,自己却倒在了车轮下……
  老人还在医院,总是不放心他的辖区。那孩子的母亲,毅然拿起了扫帚,把老人接替。几天后,扫街老人又上班了,只是多了一根拐杖,楼下又响起了哗啦、哗啦声!我忽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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