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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开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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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6-11
第12版(副刊)
专栏:

  “芝麻,开门!”
  姚昌忠
  倘若记忆无误,此口诀当出自《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故事。当阿拉伯少年叩开藏宝石窟暗门时,面对地下宝库满地金银珠玑,他胸中涌动着的快乐定如江海波涛激荡不已!
  这就是十年前骤然瞥见我的短文被刊登在《人民日报》副刊时的感觉。其时,六十岁出头的我竟也如同小儿般坐不住立不安,怎么也按捺不住心头小鹿的怦怦跳动———那宝窟的沉重石门终于在我的企盼中嘎嘎连声地开启了。
  在一般读者心目中,《人民日报》之类的副刊实属神圣天地,等闲是进不去的。因此其时我的兴奋欣喜真如范进中举,只差怀中未抱插标鸡婆跌坐集市狂笑撒疯了。
  为何欢喜到如此地步?
  青少年时虽也写过不少豆腐干文章,而且有幸得在报屁股上与前辈老先生隔栏相望。但自从1949年5月上海解放、一度在《文汇报》副刊晃过我稚嫩的身影而外,四十年里“曲终人不见”了。这是什么缘故呢?我的文学梦何以变成只见少年虎头老来虎尾而不见中段呢?原因有二。其一:开国后的火热生活占满了我的全部身心。归根结底,事业与文学或生活与文学是源与流、本体与文饰的关系。此话或欠全面,但大致不差。其次就要找客观原因了。无穷无尽的、不正确的思想改造使我和许多知识分子丧失了自信更失却了充当“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勇气,无端的灵魂与肉体的大小修理更造成心境的偃蹇,而长期罢写的结果反过来又造成文笔的生涩和思想的贫竭。综上诸般原因就铸成循环为用的十四个字:非不为也,实不能也。非不能也,实不为也。如此混混沌沌走过灿烂人生的中段,直到组织上要我退役下岗,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六十出头了。
  七十年代末,新雨滂沱,空气松动,林间鸟雀嘤鸣,草木枝条伸展,文艺开始复兴。一时间,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见改革之旗鼓,感平生于畴昔。其时冰心前辈著文鼓吹短篇散文,从者日多,此景竟也勾起我久沉井底的死水微澜,令我又回文坛边上探头探脑。不料初次为文就被《人民日报》编辑捕获,惠然“录取”。这对我来说不啻一声“芝麻,开门!”而且果然石门大开!
  自此而后,不敢懈怠。为了写好文章,减少退稿,(退稿的滋味不好受,但却是编者对作者的爱护,免他出丑。)我又走入新的暮年征程。为此钻书店、站书摊、跑图书馆,搜寻关于散文美学的文章,下力剖析他人,从中撷拾珠玑、窃人灵机,同时挖掘生活、冶炼自己,以冀为文的取向与功力俱得长进。回顾这十年,实得力于当初《人民日报》副刊的中央突破,其后则是众多编辑们的无私扶掖给我“写在文坛边上”的迟暮创作活动以莫大的推动。
  进而又发现,这十年里的收获其实并不仅是文章见报,而在于从中学到了一些暮年做人的道理。这是始料所未及的。归纳起来说,其实并不是我写散文而是散文写我,不是我读散文而是散文读我。这十年的写、读令我反复咀嚼范仲淹先生的名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道理。令我警觉勿忘外患内忧居安思危。令我朝前看,不迷失方向,不因眼前得失而嗟叹神伤,年过七十仍要向前,暮年壮志不言愁啊!
  这十年的写读还令我坚持文与人的统一,避免老年丧志、鄙视人文脱节的苦雨斋文士行径。写读促我鞭挞邪恶与虚伪,歌颂美、光明和进步,还令我不断洗涤自我,努力把浸沾世俗杂念的我塑造成散文中纯粹的我。
  我未尝不知这十年来陆续登载在报纸杂志上的我的短文,不过是祖国文学花园中微末不成模样的小花细草,而且它们必将随时光而消逝。然而装点现在江山也有我极微极小的一份。这是我差可自慰的。人过七十,名利之心渐去,而文学报国的情怀反而日增。“芝麻,开门!”的呼喊仍不时从我衰老了的胸中发出。当然这一回不再是呼唤文坛为我再开门户,而是呼唤自己心中的良知,向一个比较纯粹的人的目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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