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4阅读
  • 0回复

牌楼村读宋应星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9-08-21
第7版(文学作品)
专栏:

  牌楼村读宋应星
  邵盈午
  瞻仰着位于江西奉新县宋埠乡牌楼村的宋应星故居,心头袭来阵阵悲凉。经历了三百余年的岁月沧桑,如今的故居只剩下一截砖墙,一扇麻石门框,以及残存于门框上方的那几个依稀可辨的大字(我辨认了半天,才认出是“瑞吸长庚”)。在村里的小巷内,尚有一幢明式建筑,合抱粗的立柱、横梁,至今木质坚硬,房屋结构严密,这便是宋应星小时的私塾。——驻足于此,真有不胜今昔之感,我的眼前渐渐地幻化出那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时代,宋应星踌躇满志的身影——那是在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在全省一万多人参加的乡试中,他居然名列第三。
  可世事总有旁逸斜出者。在其后的五次会试中,宋应星却均以落第告终。他不得不在当了二十年举人后,去本省的分宜县做了一名教谕,位卑薪薄,后又出任福建汀州府推官、安徽亳州知府。甲申之变,清兵入关,宋应星愤然解官归里,默不作声地搞起“自留地”来,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以文学著述自娱”,而一部科学巨著《天工开物》,也就在这种“不求闻达”的艰苦劳作中,裒然成帙。
  这一下不要紧,宋应星竟“走向世界”:这部早在十七世纪便传播到国外的巨著,被西方人士誉为“中国十六世纪科技百科全书”;专门研究中国科技史的李约瑟博士盛赞该书的作者为“中国的狄德罗”。对于在当时声名不彰的宋应星来说,这一切委实是不虞之誉。
  宋应星之所以在当时声名不彰,殊非偶然。在古代中国一元化权力机制的控制下,士的出路是很狭隘的。虽然文、史、哲等人文学科较受重视,但不是被纳入为政治服务的轨道,就是当作国运隆盛的点缀,摆脱不了专制政治的牵制,至于天文、地理、农艺、医药、数算之类科学技术,均被视为末流小技,根本得不到官方应有的倡导扶持。以故,在《明史》与《四库全书》中,均未写进宋应星的名字和著述。在当时,他充其量只能算作一个无名的“文化英雄”。但一部《明史》甚至包括一部二十四史,却没有一个失却姓名的帝王,即使他极其昏庸。
  宋应星的个案还向我们显示着中国文人的一个特例,即,所谓“才”,对他来说,已不再是一种只有通过“遇”才能得到社会认可的“待价而沽”的东西,而就是一种具体的手艺或技术之类的很实际的功用,一种具体的操作能力,甚至就是一种形而下的“器”的行为。缘此,宋应星的“才”并没有得到“遇”;既然不“遇”,社会对他的尊重也就丧失。之所以如此,推究起来,恐怕仍与中国文化的特性有关。中国文化缺乏对具体事物的观照,缺乏用具体、精确、明晰、富有逻辑性的语言描述事物,回避形而下的事物,所谓“形而下者谓之器”,而“器”又总是与“俗”、“小”联系在一起。它所注重的是对世界对人生的整体性把握,是形而上的概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宋应星的文化创造活动却标示着对这一顽固传统的反叛,他决不回避琐屑、具体、非本质,他也没有过多的“闲愁”以作“怀才不遇”式的自我嗟叹,只是始终孜孜不倦地研究着他的“种性随水土而分”的物种变异规律,心细如发地探析着分离金属的方法,挖掘和“抢救”着那些已经失传的技术。而他的人生,也就在他所沉潜的科技天地中,走向坚实和充盈。至于他的“走向世界”,则完全是靠着科学本身的力量,是一种绝非刻意以求的“无心插柳柳成荫”。
  《天工开物》的诞生与“走向世界”,大大减弱了封建时代轻蔑科技的话语权力,那些将科技视作“奇技淫巧”的贬抑之词,不过是强行附在宋应星身上的苔藓,时间的海水自会将这些衍生物冲刷得一干二净。
  宋应星的名字将恒久地被科学的光芒所照亮。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