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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原不是写出来的——读《独身旅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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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9-08-27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

  散文原不是写出来的
  ——读《独身旅行》
  韩石山
  这本散文集,前些日子我就看过,是在书店里,不可能全看。
  很快便接到小董的赠书,一翻开扉页,就笑了。这女子,还是这么刁,哪儿痛往你哪儿戳。明明知道我是个村学究,她叫我“韩教授”。她总是跑来跑去,不是近便处,是那些远远的地方。不是秀丽的山水,是那些地老天荒的穷山僻壤。黑龙江流域,去了两次。老山的仗已消停了,她却去了那里。川贵交界处的一小村子采访,一天来回走一百二十里地,只是去看望一个失学的女孩子。去甘肃漳县的一个乡村,离县城一百多里,不过是因为那儿的一个残疾青年和他的伙伴们,办了一个名叫“金钟”的文学社。你不能说这全是工作。领导不会那么狠心,让一个年轻的女记者去冒那么大的风险。更多的,怕还是她的主动请缨。她就要去那种地方,她就要那么做。她的热情似乎也不在工作本身,而在那个过程,要走那么多的路,要历那么多的险。
  似乎在逃避着什么,又似乎在寻觅着什么。有一篇小文里,透露了一点端倪——我说的是那篇《父亲》。
  有一年,她来到大西北的酒泉,乘一辆破旧的公共汽车,半夜一点多钟到的。漆黑的夜,阒无一人的大街,一个年轻女子该是多么害怕。审时度势,她把风衣的帽子拉上来,心里着急,脚步不乱,像一个男人那样从容地走着。这办法得自姑娘时的经验。那时她爱看电影,若是晚上出去,便骑上父亲的自行车,穿的大棉袄,戴的皮帽子,也都是父亲的。回来时,夜更晚了,她把头发塞进帽子里,把帽耳放下,还要在马路中间慢慢地骑。就这样,一次一次地闯过了可能有的惊险。这次她又成功了。第二天上街,她“给远在海边的父母家里拨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父亲,我第一句话就说:爸,你猜猜我现在在哪儿?——我在酒泉哪!”
  童年时,她最大的乐趣,是一到傍晚,就候在家门口东张西望,等着骑车下班的父亲在街角一出现,马上跑过去,急急地趴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让自行车驮着走完到家门口的这段路。考上复旦大学,一家人去码头为她送行,父亲伸出手跟她握手告别,“我很不习惯地、仓促地跟他握了一下,但他握得既用劲又用心,我没好意思将眼泪掉下来,反倒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每次我都能从他有力的握手中,感知他没有说出来的那份关切、祝慰和他对我的信心。”
  读到这儿,我的心里隐然有所悟,小董这么不惮烦劳地奔波,要寻找的不正是一个坚实的脊背,一双有力的大手么?而大自然中最具这种品格的,不就是远方巍峨的山冈么?只有那崇山峻岭,才能让她找到坚实有力的感觉。
  我正作如是想,作者的笔下便来了这样的句子:“父爱有点像山,像是你人生的一道背景,像是你精神力量的最早的来源。”正是在这篇文章的末尾,她道出了自己喜爱独身旅行的奥义:
  我喜欢独身旅行,它让人变得自信和大气,更带来无数的惊奇。也许很多人不喜欢这种生活方式,但我喜欢而且尽力走到我梦想的地方,这种能力的培养源自童年,父亲,是我的第一教练。
  对了,逃避的是孱弱,寻觅的是伟岸。是她的梦想,也是她的人生境界。正是这种执著的追求,使这丽质的女子,不光身上充溢着青春的活力,也使她的文字充溢着一种刚性的东西,一种爽朗的美,一种英武的品质。
  在黑龙江的兵营里,团政委一见来的三个记者竟是三个女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似乎并不感到失望反倒有几分惊喜”。她们受到了最好的待遇,派出最好的司机,派出最好的一辆“山猫”(三菱吉普车)。“我们的出现使操场上正在操练的人的注意力开始不集中,很多人把眼光投向这边,你无意中与其中某人的目光相遇,他肯定会急急忙忙地移开,等你转过头看别的时,他又会继续盯牢你。”(《静静的白桦林》)
  在甘南的乡村里,她带给苦窘中那些文学青年的,绝不仅仅是一家青年报记者的鼓励。“我走的时候,他们抢着替我拎东西,一直把我送到大路上。”(《金钟响在大山里》)
  最近有人提倡“行动散文”,想来是要廓清时下萎靡绮丽的文风,另成一种恢宏健朗的气候。我已老迈,只能写些书斋文章,赞赏提倡者的胆识,盼望这种气候早些到来。散文原不是写出来的,是做出来的,做了再写,怎么写都行,只要写出那份情致,写出那份精神,就是好文章。
  董月玲的散文,是真正意义上的行动散文。篇篇都是做出来的。这正是我推崇的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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