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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怒江激流上——康藏公路通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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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4-12-18
第2版()
专栏:

在怒江激流上
——康藏公路通讯
苏策
筑路部队被阻遏在咆哮的怒江东岸。
勘测队的工程师们从这里走过的时候,由于不能携带更多的开路工具,虽然费尽了千辛万苦,也无法揭开怒江西岸的秘密,只能为难地在工程线路设计蓝图上划下了七公里“未知”的虚线。现在,揭开西岸之谜的工作落在战士李文炎和他的四个伙伴的肩头。
先遣营的营长张保德是位身经百战的英雄,在康藏高原上又曾参加过开辟二郎山到怒江边的公路,跨越过大渡河和金沙江等激流,但面对着这流速八公尺至十公尺的七月的怒江,也不能不显露焦躁。因为自己的营不能跨过怒江,就挡住了所有的筑路大军。当他把渡江任务交给李文炎的时候,曾再三叮嘱:“我们一定要强渡过去,拉起一条铁索来。虽然困难太多了,虽然藏民说这时间的怒江是绝对不能渡过的,但我们一定要渡过去。现在全师的眼睛都在看着我们。”
七月十日的清晨,江上的白雾还没有完全消散,李文炎他们已把那只唯一的旧橡皮船打饱了气。船的气门上没有塞子,他们用木棒缠上布把它堵上,接着又发现它有点走气,但他们顾不得了,把船放在水上,把一只桨绑在船尾当舵,把准备拖过江去的两根电线绑在船后的一个皮扣上,一个人把舵,四个人分两排坐好,喊着:“一二、一二!”摇着桨,朝惊涛骇浪里冲去。
全营的人都在岸上紧张地注视着他们。船就像一片树叶似的在巨浪中飘着。一会被浪推得高起来,一会又跌落到水凹里,电线就像是一条长尾巴一样,在船后摆来摆去。他们用力地划着,但总冲不到江心。原来电线垂到江底以后,挂在石头上,船走不动了,他们只得在下游慢慢地靠回岸来。
接着,第二次的强渡也遭到了同样的失败。
第二天,有人想出一个办法:用空船带四股电线飘过江去,江对岸的下方有一个小回水湾,船到那里会停住的,然后再呼喊对岸的藏民把电线拉上岸,只要电线能拖过去,就可以接着把铅丝拉过去,再把钢绳拉过去,就可以造成一条钢溜索,把部队滑过去。
这个主意很好,但不料船还没有走到江心,电线又挂在河底的一个石头上了,一个巨浪压下来,船翻了一个身,电线断了,船被激流冲走,到了对岸的小回水湾的时候,它摇摆了几下,就跨过那回水湾,随着激流,一刹眼的功夫,转过山脚不见了。
所有的人都楞住了,这可怎么办呢?李文炎更是心慌意乱起来,“这可怎么过江呀?这只船是我们全营的命呀!”他望了望对岸,看着那打着旋旋的水纹,想起下面一定也会有回水湾,截不住船也会叫船走慢的。他急忙向营长报告:“让我去追船吧!我一定努力把它追回来!”
营长看了看他,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我们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好同志,我马上派人去支援你。”
峡谷里很热,李文炎急忙脱掉外衣,沿着江飞跑起来。跑了一阵,迎面一个小山挡住了路,他顾不上找路,就冲向山上去,好容易爬到山顶,一看,江水在山谷里弯弯曲曲流向远方,船呢?没有一点踪影。于是,他不顾一切地冲向江边的第二座山头。这座山满布荆棘,并且非常陡,但他一刻不停地双手抓着荆棘向山上爬,手腿都被划出血了,衬衣全叫汗湿透了,呼吸器官像拉风箱一样地响着,等爬上山头一看,船像是沉到江底去了,仍然没有一点踪迹。他失望了,觉得双腿发软,真想坐下来好好歇歇,但一个思想猛然掠过脑际:“这大概就是营长说的,叫做向困难低头了吧?不行,要快走,一定要把它追回来!”然后就鼓起一把气,沿着江跑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远,前面碰到了一个小村庄。巨大的土岩挡住了路,一时找不到下到江边的去路,于是找了一个藏族老乡,作了一阵手势,请他领到了江边。在还没有走到江边的时候,李文炎老远就看到橡皮船在前面山脚下的一个大回水湾里盘旋着,像一条黑色的大鱼在那里跃动着。他像是见了久别的亲人一样,高兴的跳了起来,急忙跑到江边去。远处看见船像是离岸很近,但到跟前一看还离岸有两三丈远。怎么办呢,他想了想,就脱了鞋子走下水去。但那个藏民一把把他抓住了,唠唠叨叨的给他说了许多话,他一句也听不懂。从他手势看来,是告诉他:这里水太险,不能下去。藏民老乡跑回家里拿来了一根扛柴用的绳子,上面绑了一块石头,想丢到船上,把船拉过来。但这个办法失败了,绳子甩到水里,给水打了一条横印,在离船一丈多远的地方落下去。
李文炎把衬衣脱了下来摔在岸上,他怕正面过去把船冲跑,就迎着船回旋来的方向下了水。谁知脚一下水就触不到底,一个浪把他打到水里去。他拼命向上翻,刚把头探出水面,又被浪打下去。他想:只要能抓住船就好了。就努力挣扎着、游着,估计到了和船碰头的地方,抬头一看,船已经溜过自己二三公尺,浮向下游去了。他着急了,不顾一切向激流游去,巨浪推着他,追了十来公尺,终于把船抓住了。那时他像是夺得了江里什么宝物似的,快乐地一手抓着船,一面向岸边游着。游了没多远,有一条绳子从岸上甩到他的眼前,原来是派来支援他的崔锡明赶到了。崔锡明把老乡扛柴的绳子的一头甩给了他,他急忙抓住了绳子,这时候,他才感到全身力量真是完全用尽了。太阳落了山,江水冷得刺骨。
第二天天还没有明,李文炎和他的伙伴们又开始了渡江的准备。他们在距旧渡口上方三四里路的地方,选择了新渡口,改变了前两次渡口放电线的失败办法,决定岸上和船上两头放线,并且把船上放线这一工作,交给了新派来的老练的崔锡明来担任。等一切停当后,就解缆开船了。
船像是犹豫似的在岸边轻轻摇摆了几下,就在四个桨整齐地动作下,一刹那冲进激流去。到了江中心,船顺着激流横走起来,像是飞一样的漂在水上。所有岸上的人都忘掉了自己,心随着这黑色的小船一起一落。船上的人全身都叫水打湿了,眼睛朝着一个方向,齐声喊着:一二、一二!”拼命划着桨,好半天才慢慢划出了中流。
这时,坡岸上的电线放完了,崔锡明手上的电线也放乱了。电线扯住了船,巨浪更加疯狂,一个连一个打上船来。船耐不住这两个力量的牵扯,一歪一歪颠波得厉害。崔锡明急了,手上的电线一乱,不知怎么挂住了黄新潘的桨,一扯,桨落到水里被冲走了。正在这时,船尾的电线也被浪打断了,船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激流中打起转转来,有人慌了……。
崔锡明大声喊着:“别慌!快坐稳,少一只桨不要紧,朝对岸冲!”
李文炎举起了一只手,也嚷着:“大家听我喊一二,一齐用力划过江去!没有桨的用手划。来呀!一、二!”
“一、二!”大家喊着。
“一、二”“一、二!”……
船终于慢慢穿出激流,靠近岸边了。当他们六个人浑身湿淋淋的爬上西岸时,看见东岸所有的人都举着手向他们欢呼,他们也举着桨,欢呼起来。
下午五点多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办法,用两根一公尺多长的粗木棍,绑着一根十二号细铅丝顺水冲过来。但是冲到江心却不能越过激流靠岸。李文炎看见了,急忙把大家分了两班,由崔锡明领着两个同志扯着橡皮船后的半截电线,由李文炎自己带两个同志上船去打捞木棍。电线慢慢放着,船慢慢向江中走着,终于和那个木棍碰了头。但船原是个没有船帮的平板,捞江上的东西,人一不小心就会滑到水里去。于是由别人抱着李文炎的腰,让他把木棒捞上来。
一看到木棒上绑着细铅丝,大家高兴极了。为了把它扯过江来,大家曾费了多少心血,流了多少汗呀!但木棒上还绑着一个布包,这里面是什么呢?打开一看,大家都愣住了,原来是十八个小馍馍。
虽然每个人的肚子早已骨碌碌的叫了,但却没有人伸手拿馍吃。因为大家想到大伙房是没有面粉的,这一定是首长特意送来的。
一想起团首长和营首长,大家有点舍不得吃了,虽然馍已经叫江水打得稀巴烂,每个人也还只吃了两个,留一个保存好。
夜来了,江风更加刺骨,他们上船的时候只穿了裤衩背心,连鞋也没有,带过来的三床被子都叫水打湿了。于是,他们弄了些草铺在河滩上,围着篝火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清早,他们拖着铅丝向上游走了二三里,到了他们坐船起渡的对岸。大家用力拉着铅丝,十二号铅丝拉完了,后面跟过来了八号粗铅丝。他们把铅丝绑在一块大石头上,于是衣服从铅丝上滑过来了,接着饭又滑过来了,接着首长怕他们橡皮船走了气,又滑过来一个小风箱。怒江再不能像斩开大地一样来斩断两岸英雄的联系。
这一天连续拉过来三根粗铅丝,但是因为江水急,对岸三十多人放,这边只有六个人拉,十二只手都拉肿了,手掌心像馍馍一样胖了起来,既不能张,也不能拳。
这一晚他们都睡得很香,几天的疲劳像是涌到这一天来了,不管夜风怎样吹,都没有把他们冻醒,一觉睡到天明。但他们一睁眼,就发现江水变样了,变得有些不认识了。它连夜暴涨了两公尺,把他们放在江边的小风箱也刮走了,江水离他们睡觉的地方只有一公尺远了,好在橡皮船拴得牢,它还骄傲的漂在水面上。
不久,从铅丝上又滑过一个麻包来。老远弄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大家怪纳闷:“为什么给我们麻包呢?是叫铺呢?还是叫盖呢?”
随着铅丝的响声,麻包过来了。呀!原来是个电话机。他们高兴的跳了起来。崔锡明急忙把线搭在铅丝上,把地线插好。六个头都挤到电话机的跟前来。李文炎叫着:“快摇铃,请连长讲话!”
一摇铃,原来对面也在摇铃。大家静下来了,听崔锡明问着:“喂,喂,你是谁?”
从耳机里传来一个有点生疏的声音:“同志们辛苦了!”
“谁呀?”崔锡明轻声问着李文炎。正在这时,对方又说话了:“我是干炎林,我来给你们贺功!”
崔锡明拿着耳机跳了起来大叫着:“是师长!是师长!”他向对岸挥着手喊着:“啊!师长!师长!”
果然,大家都看见对岸一个穿着蓝衬衫的人挥着帽子在招手。大家都喊着:“啊!师长!师长!”
电话铃又响了响,大家都挤到耳机上用力听着师长的命令:“好同志们,你们给我师打开了前进的道路,你们给我们全体筑路大军打开了前进的道路!我代表大家感谢你们!感谢你们渡江的组织者李文炎同志。我相信,藏族人民也会感谢你们的。”
李文炎听着,心里像江水似的激动着,眼里噙满了眼泪。
师长继续说:“我命令你们:继续努力拉过钢绳去,架起铁索桥来,让部队渡过江去施工,让公路向拉萨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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