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革命烈士诗抄》 [复制链接]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大象书话

　　我的《革命烈士诗抄》
　　赵亚山
　　一九七一年夏，十五岁的我初中毕业，开始过上了“修理地球”的日子。田间劳作之余百无聊赖，总想找些书来遣散心中的烦闷苦恼。
　　妈妈知我心思，一天晚饭后告诉我叔父家有书。叔父面有难色，说：“破四旧红卫兵把我的书烧了，我现在只有本诗集了。”他从书柜里取出一本砖头般厚且纸质发黄的书。喜出望外，如获至宝，我顾不得多问，也不再多停留，捧起书就一溜烟跑回家。
　　当夜，煤油灯下，我将这本书反复端详抚摸。这确是一本诗集，只是它太残破了，没有封面，没有扉页，书脊上的书名模糊不清，不知道是谁编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出版社出版的，好在目录、正文一页不缺。像饿汉扑在面包上，我一句句、一页页读着这“血液写成的大字”，从开篇李大钊的诗六首一口气读到末篇刘国誌的《就义诗》，读得我心潮激荡，热血沸腾。
　　这本诗集收了八十九位革命烈士的一百九十四首诗。它不是普通的“诗抄”或“诗集”。诗的作者——每一位革命烈士本身就是一篇壮丽激昂的诗章，一阕响彻云霄的战歌！李大钊、瞿秋白、蔡和森、方志敏、夏明翰、邓中夏、彭湃、王若飞……一个个闪光的英名，一座座巍峨的雕像！从恽代英的《狱中诗》到叶挺的《囚歌》、林基路的《囚徒歌》、何敬平的《把牢底坐穿》，从周文雍的《绝笔诗》、续范亭的《绝命诗》到刘伯坚的《带镣行》、文泽的《告别》等等，黄金白玉般的诗句铿锵有声，熠熠闪光，是用鲜血浸出的，是用烈火淬成的，是用烈士整个生命所凝结！足可惊天地泣鬼神！作者是诗人更是战士，是战士身份的诗人；诗集是世界诗史上独有的不同凡响的经典。共产党人气吞山河的豪情、视死如归的气魄，顶天立地的形象，极大地震撼了我年轻的心灵！
　　从此，我手不释卷，在劳动的间隙，在打谷场上，在收工路旁，我千百遍诵读那瑰丽的诗篇，沉浸在那悲壮的意境里。我虔诚地把所有诗作抄在日记本上，并特意把河南籍烈士杨靖宇、吉鸿昌、李贯慈的遗作贴在墙上……在这以后的岁月里，我不只一次遇到过曲折坎坷。在我遭受挫折郁闷惆怅时，我总会想起这本残缺不全的书。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一次去图书馆为劳教人员办理集体借书事宜，我无意间在图书总目录上见到《革命烈士诗抄》，我借出一看，正是我读过的那个版本。此时我才知道，这本书是诗人萧三主编，一九六二年中国青年出版社重版增订本，全书三百八十六页，扉页上有董必武、林伯渠、郭沫若、吴玉章、谢觉哉的题诗，有萧三的两篇长序。
　　我如愿以偿终于得以识“全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