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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无”——读《庄子》偶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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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9-02-04
第12版(副刊)
专栏:

说“无”
——读《庄子》偶记
毛志成
两千多年前,中国文化史上耸立起了一座令世界至今仰视的神秘峰峦,这就是庄子。
他倾尽了自己所有的脑细胞,调动了自己全部的思辨力,用去了一个天才的毕生心血,借用五十二篇(一曰三十三篇)彩笔皇皇的文字,向我们描述了一个可惊可愕的境界——“无”!
参透这个“无”字,谈何容易!我们凭借着用职称垫起的“学问”,凭借着用名气堆出的“才气”,只配在庄子这个深山大泽旁边玩味一枝一叶,拾取一鳞一羽,炫世自高。
自然科学家参“无”,说它就是现代自然科学的宇宙“原始空间”概念——“场”,这与我们搞文学的人无关;解《易》学者参“无”,说它等同于易学术语——“气”、“太极”,这对我们写小说、写散文似也无补;颓废派、嬉皮士参“无”,说它可译为“地球是假的,人生是假的”,这往往对他们本身写东西的积极性又是个绝妙讽刺。
各扫门前雪吧,搞文学的人最好还是从文学自身的门径上参一参“无”。幸好庄子本身曾有过发挥性的诠注,将“无”和“有”两个对立概念用之于人事、文事,便可喻之为“道”和“名”,“意”和“形”。当庄子首先使用“得意忘形”这个语汇的时候,注进的是百分之百的褒义,描绘的是一个很清高的意识境界,并留下了表达这个境界的绝妙典故——“庄周梦蝶”。
为了回归到精神的真正“逍遥游”境界——“无”,人是要经历一番自我净化的。庄子指出的净化途径之一就是“忘”,即“得意忘形”。在《庄子·杂篇·外物》中,庄子说:“鱼具是为了捕鱼的,捕到鱼便该忘记鱼具本身;网是为了捕兔的,捕到兔便该忘记网本身;语言是为了表达意思的,意尽便该忘记语言本身。”
“忘”的目的,还是回归到“无”。
可惜,“忘”又是一种大道行,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有些人写出了一篇、一部东西,就一定要拉评论家连篇累牍地给它写评论,说它这里有“突破”性,那里有“开拓”性,符合这“派”、那“主义”。这就好比我们仅仅捕了一条鱼、一只兔,却起劲地炫示自己的鱼竿、兔网一样,硬说“此竿”是弗洛伊德传下来的,“此网”是海明威用过的。
忘“物”尚且不易,忘自己的“形”就更难。总之一句话,从“有”回归到“无”实在不是件唾手可成之事。
“无”,即“意”,不仅是一种清澈深湛的精神境界,也是真才气、真文采的活泉。总在“有”、在“形”上打转转的才子,往往失之奢浮。譬如出个题目《秋声赋》,邀才子成文。甲写秋风之飒飒,乙写秋雨之淅淅,丙写秋叶之瑟瑟,丁写秋虫之啾啾。若是笔力可观,当也不失为佳作。而欧阳修的《秋声赋》则超越了“秋物”,进而写出了“秋”本身的声音,亦即写出了“秋”作为一种“意”的声象。“意”者,“无”也,正因为欧阳修参“无”参出了悟性,他才写出了“秋”的魂魄———“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像也,于行为金。是谓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
得秋“意”而忘秋“形”,将笔墨由描绘“有”而转入揭示“无”,这才使作品由浊入清,由俗入雅,远高于泛泛才子数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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