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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岗位上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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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5-01-06
第2版()
专栏:

在岗位上
本报记者 金凤
“同志,每个人都有自己为祖国服务的岗位,我的岗位就在这里,在这不到一尺见方的地方”。一班战士潘田丰眯细了双眼,打量着他脚下的土地说。
他的脚下是一块敲碎了的岩石。两天以前,我从海上来,远远望见这一座笔直的海岛,就像从大海中央涌出来的一样。三面全是悬崖绝壁,只有面向大陆的一面有些浅滩石壁。我知道,这就是有名的积谷山,它离大陆三十多里,离敌人盘踞的上、下大陈也只有三十多里,是浙江海防前线的第一个前哨据点。现在,我就来到这前哨据点的最前哨,积谷山第一号阵地的一个岗位上。
“可你别小看这地方”,潘田丰马上对我说:
“站在这里,一眼就望到大陈,你看,就是对面那两个孤零零的黑点。这是浙江沿海敌人最大的据点。周围还有些黑影来回晃动,那是大陈附近敌人的几只破兵舰。这有望远镜,你带上看,看到大陈山上那弯弯曲曲的公路了吧?山顶上还有雷达天线,看到了吗?还有高高低低一片房屋,那些不简单是房屋,是密密麻麻的工事,你再看,从南向北不是来了一艘渔轮?这是从台湾开来的。敌人的活动我这里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再看北面,靠近咱们大陆近海那一片帆船,少说也有百十来只吧,我们的渔民都放心大胆在海里捕鱼了。全亏咱积谷山解放了哩,要是一年以前……”
潘田丰的双眼又眯细起来,转身向着大陆的那边。他是一班的老战士,又是岛上部队青年团支部副书记,部队俱乐部主任。难怪他对积谷山的情况了解得那么具体,说起来又这么有条有理。
“一年多以前”,他用手指着北面靠近大陆那黑糊糊的一片:“我还站在那边高山上,看见了吧,那叫龙王堂。前年三、四月间我就站在龙王堂上望着这座还没有解放的积谷山。那才叫人生气哩。那时候,蒋介石的什么军官战斗团的一个加强连盘踞在这里。这班狗强盗就常常出去抢劫商船、渔船,祸害老百姓。老百姓可受罪了。我住的龙王堂三村,老百姓就被蒋贼军打死一个,打伤七个,我亲手替他们包扎了伤口。这一带老百姓都不敢下海捕鱼了,都说:“积谷山再不解放,就没有活路了。”这里老百姓全指着打鱼过活呀。不能下海,他们就只得天天吃地瓜干,吃得小孩子的肚皮一个个鼓起老高,可就是精瘦精瘦,皮包骨头,看着真叫人难过。狗强盗们还从这里放出特务,乘着黑天大雾,偷偷摸上大陆。那时候,这积谷山真成了蒋介石匪帮安在我们海防前线的一根钉子。我们说一定要拔掉蒋介石这颗钉子。
“前年六月二十四日,解放积谷山的战斗开始了。我们是第二梯队,还没有等到我们开船哩,一梯队的兄弟部队已经冲上山了。国民党的军官战斗团的什么加强连全部被我们歼灭。但是就在这山腰,离这里不远,一个连的指导员牺牲在那里,他是带头冲上山的。”
他沉默下来。他的开朗的脸上显出痛苦的严肃的神色。他大概想起许多事情。一群海鸥从海上飞起,它们白色的翅膀在阳光下闪耀着奇异的颜色。潘田丰的海防战士的警觉的眼睛立刻向远方搜索着。转过身来,他又愉快地笑了。
“从那时候起,我的岗位就从龙王堂移到这里。那时候,这海岛是多么破烂荒凉啊。”他向海岛扫了一眼,仿佛它是他说话的见证人似的:“满山是敌人遗留下来的粪便、垃圾,荒草长得比人还高,还有一堆堆的大头苍蝇,停下来就是黑鸦鸦的一片。可是我们说,这海岛所以这样荒凉,是敌人糟蹋的,它也是祖国土地的一部分,我们一定要在这里守住祖国的大门。
“那时正是六月天气”,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南方的太阳晒得像火烤一般。大陈那边敌人几只破兵舰,又不分白天黑夜向我们开炮。我们冒着炮火赶修工事。太阳烤红了我们的皮肤,我们的肩膀上、手上、脚上,都打起一个个豆大的水泡,硬石头压得我们肩膀出血,汗水从头上滴到脚下。我们没有一个叫苦,还挑战、竞赛,大家抢着把大石头压上自己肩膀。我们硬是同硬石头作斗争,从石头缝里开出路来,修起工事来。我们白天干了一天,晚上就睡在刚挖起的湿漉漉的工事里。南方多雨,常常一阵大雨把我们从梦中浇醒。这时候,我们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雨衣雨布奔去遮盖枪炮弹药。武器是我们的第二生命啊。我们就常常在雨中淋到天明。那些时候我们常常谈到北京,谈到毛主席。我们从画报上、电影上看到毛主席很健康,我们说:“只要毛主席身体健康,就是我们的福气。只要我们的首都一年比一年美丽,我们就是再住上几年防空洞,也没有意见。
“其实我们强大的祖国和毛主席时时在关心着我们,哪里会要我们住上几年防空洞?从大陆运来了帐篷,运来了铁皮房子,最后又运来青砖和木料。我们从地洞搬到帐篷,搬到铁皮房子,现在又都住上新盖的营房,大家都说我们这一年是从原始社会进到社会主义社会了。”
沿着他的手指看去,一座座新营房像是镶嵌在岩石中似的,黄色花岗石砌的墙,青砖盖的顶,大玻璃窗在太阳中闪闪发光。潘田丰的脸上也像发光似的。他微笑着继续说:“你大概进去看过吧,里面一式是黄澄澄桐油油过的梁和柱,新木床、新洗脸架、新衣架,连枪也有了崭新的枪架,可整齐啦。这都是我们强大祖国对我们的关怀和全国人民对我们的支援。”他的声音中有一种自豪的调子,有一种战士为了自己祖国感到骄傲的调子。他的声音渐渐激昂起来,他向前跨了一步,眼睛望着前面:
“现在,我站在这岗位上,时时监视着敌人,决不让敌人靠近我们大陆一步。”
他的声调又逐渐平静下来,像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敌人是死不甘心的,就说大陈的敌人吧,天天向这里,向大陆打炮。几只兵舰晃来晃去,不断想打我们的主意。还有那几架破飞机,也老在我们头上呜呜地飞过来,飞过去,不是想降落特务,就是想散布反动传单。去年三月还朝我们这里扔了三颗炸弹。他们打定主意要来破坏我们的幸福生活。
“这自然是梦想。我们的力量比敌人更强。去年四月间,有一天我就在这岗位上,看到我们的商船在海洋上南来北往,忙着运输建设上需要的东西,我看着心里特别高兴。可是那死不甘心的刘濂一(大陈蒋贼军指挥官)从大陈那里派出两条破兵舰,直向我们商船开来。我心里正万分着急,我们海军的炮艇开来了,加上海岸炮兵,一齐向敌舰开火,打得那些家伙无法前进,只得掉过头来溜了。我看着真有说不出的痛快。更高兴的是我们的银燕这一阵也常常来到大陈上空。可笑敌人那些破飞机,一见我们的银燕来了,就躲得连影踪也不见了。它怕我们银燕像老鹰抓小鸡似地把它摔到大海去喂鱼。我们看着可高兴极了。这个说:
“到大陈去炸啊!”那个说:“狠狠地打!”真仿佛他在空中会听到我们说话似的。有一天我们的银燕又来了,狗强盗们就用大陈山上和铁乌龟——那破兵舰上的高射炮、机关炮等火器向空中猛打。可是我们的银燕飞得连影踪也叫它看不见,狗强盗们白白浪费了他美国爸爸送的那么些弹药。”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我也随着他笑起来。太阳向西斜射着,将积谷山的一大片阴影投射在海上,渔船都在归航了。潘田丰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忧郁的神色。我笑着问这个老战士:“想家了吧?”
潘田丰沉默了一会,随即老实地承认:“离家六、七年,没有回去过一次,说不想是瞎话。”他用脚轻轻踢着他脚下的岩石,“只是,我一踏到这岗位上,我就对自己说:‘潘田丰、潘田丰,这是祖国交给你把守大门的岗位,你,可要睁大眼睛,看住敌人,不能让敌人再玷污我们伟大祖国一寸土地。’这时候,我眼里盯住的只有大陈,耳中听到的只有敌人的动静,心中捉摸的也只有怎样消灭敌人。遇到天黑风大,海上波涛卷起像小山般高,风声呜呜像几万匹马叫,大雨夹打得脸上生疼,连站也站不住。我这时就更加小心,紧靠岩石站着,握紧手中的枪。雨打得睁不开眼,就用耳朵静听海上有无马达声响。这时候,我也禁不住想到:在我们祖国各处,这时候,炼钢工人站在一千多度的马丁炉旁,勘察队走在没有人走过的荒山上,农民弯着腰在收割,学生坐在课堂,我们的海军兄弟巡逻在海洋……我们祖国每个人都在为社会主义努力工作,我也在风雨中给社会主义站岗。只要我们每个人做好自己岗位的工作,社会主义社会就来得快了。”
“给社会主义站岗”,潘田丰多么明快地总结了战士们的思想。我开玩笑地问他:“你这岗位准备站多久?”
他不慌不忙地回答:“祖国命令我站多久,我就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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