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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迎接旧年的会上 ——新年的幻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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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5-01-20
第4版()
专栏:

在迎接旧年的会上
——新年的幻想——
德·萨斯拉夫斯基
“屋里挤满了死人……他们全都衣冠楚楚:女人蒙着头巾,系着丝带,有官职的男人都穿着大礼服……”
(普希金:棺材匠)
法国政界要人阿尔丰斯·帕得库阿先生作完了新年演说的准备。这是一篇他应该在著名的卸任部长国际俱乐部的扩音机前发表的演说词。演说词的基本思想是简单而易懂的。基本思想就是:只有在德国国防军的刺刀保护下,才能保护法兰西的民族利益。但是表达这个意思的措词,却要求有一种不平凡的技艺。所以,在写完最后的一个感叹号之后,阿尔丰斯·帕得库阿感觉像连续不断地踩了三小时绷紧了的绳索那样疲倦。他还有两小时左右的空闲时间,于是他就倒在沙发上打了一会盹……。
正是晚上十一点钟,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擦了头油、洒了香水和衣领浆得挺硬的帕得库阿走进了灯光明亮、宾客满座的大厅。问候、掌声和微笑迎接了他,他左右点头答礼,走向荣誉席上自己的座位。他撂开礼服的复襟坐下来,周围扫视了一遍,那时他不禁惊讶起来了。他觉得邻座的面孔都熟悉得很哪……。
“这不是见鬼吗!”帕得库阿思量着。“这个人是赖伐尔呀。”
他很快地把视线转到右方去了。挨近他坐着的原来是像棍子一样直挺挺的、庄严傲慢的张伯伦先生。帕得库阿往前看了看。里宾特罗甫在对他亲热地微笑。
在主席的安乐椅上坐着福莱斯特尔。
“我不是在梦里吧?”帕得库阿暗忖着。“莫非我死了吗?”
像一般人在这样的场合一样,他狠狠地拧了自己一下。不,他并没有死,也不是在梦里。其实,他也没有很惊奇,因为他是一个敬神信鬼的人,他相信有奇迹,他马上猜想他已来到了被无神论——唯物论者所否定的,但是被那些思想形态规矩的人们所完全认可的阴曹了。这位伟大的演说家也难免有轻浮的举动,于是他甚至怀着好奇的心情细细地端详他同席的邻座。他们中间有他个人的朋友和志同道合的人。
福莱斯特尔用刀子敲打敲打玻璃杯,站起身说道:
“诸位女士,诸位先生!我们聚会在这里,是为了隆重地迎接一九三……。”
帕得库阿以为演说者说错了,他相当大声地修正道:
“一九五五年,福莱斯特尔先生!”
座位上起了骚动。人们在微笑和互相地窃窃私语。帕得库阿的邻人赖伐尔说道:
“我们原谅帕得库阿先生的错误。他还依据另一个世界的概念而生活着呢!他就是从那个世界到我们这里来的。他不知道我们这里有着另外的纪元。我们不是向前进,而是向后退。我们不迎接新年,而是迎接旧年。”
“可是我还没有死啊,”帕得库阿抗议说:
“我还不是你们的人呢。”
“您是我们的人”,福莱斯特尔严肃地说道。“我们把您当作我们的人来欢迎您。您的新年演说证实了这一点。真是一篇绝妙的演说!我乐意原谅您在演说里大量地引用赖伐尔的话,但不指出那些话的来源。与其说这是剽窃,毋宁说这是思想一致。是的,他也曾说这样的话,并且也曾这样祝福德国国防军的刺刀。您看看里宾特罗甫。难道他会因为阿登纳剽窃他的关于和法国亲睦的漂亮词句就恼恨阿登纳吗?不,我们一致衷心地感谢您,帕得库阿先生。您是我们的人,无论您怎样拧自己,您也是我们的人。”
“不值得感谢,”虽然惶惑不安,但同时也多少感觉荣幸的帕得库阿回答了。“我因为什么而博得您的嘉许呢?”
“您恢复了我们往昔的同盟,”赖伐尔说。
“您使得往昔我和里宾特罗甫像现在这样亲热地围桌而坐、誓言彼此忠实的美妙的日子复活了。人类诬蔑了我们。您,帕得库阿,您恢复了那些被各国人民呼为叛徒、卖国贼的人们的荣誉。历史上的事变拆散了我们。您恢复了我们的友谊。”
“友谊!”里宾特罗甫讥笑着说。“我的朋友张伯伦先生关于这一点有什么意见呢?”
前英国首相脸上的表情是冷静的。他发出嘎嘎的枯燥声音说道:
“忠实于友谊和同盟,这是英国绅士的金科玉律……。”
不礼貌的哄堂大笑打断了他的话。有人在公然地嘲笑,有人在讥讽地微笑。但是这并没有使张伯伦难堪。等笑声平息之后,他依然冷静地说道:
“这一阵不礼貌的笑声,说明我们已经抛离了的阳世上的传说侵入了我们的阴间。我知道和我同时代的人们为什么笑,为什么我的朋友里宾特罗甫那样狡狯地微笑。不错,我也曾听说,一位我的继任人,一方面对自己的同盟者誓言忠实,另一方面他却发出了收集被击溃了的德军的武器,以便对同盟者进行战争的命令。不谙英国外交政策的人们称此事为背信行为。可是,我的继任人正因为他背叛同盟者,才对敌人保持了忠实。您能说这是背信行为吗,里宾特罗甫先生?”
里宾特罗甫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系着的代替领巾的绳子之后,满不在意地说道:
“不能。在这个举动里好意固然很少,可是,最糟的是理智更少。武装士气沮丧的国防军的残余,这首先是毫无裨益的事。”
“在我一生的最后一夜里,”赖伐尔嘟哝着说,“在我的脑袋还没有被取下之前,我在什么是我们的主要的和致命的错误这一问题上曾绞了很久的脑汁。我得出的结论是:我们不可原谅地、最最愚蠢地过高估计了你们的力量,里宾特罗甫先生。”
“完全正确,”张伯伦说,“我们信任了你们,可是你们欺骗了我们,使我们上了当。你们表现出来的不是力量,而是软弱。”
里宾特罗甫狂暴地叫起来了。全桌哗然,人们开始吵骂起来。
“安静!”福莱斯特尔厉声喝道。“请保持墓地里的肃静!”
众人沉默了之后,他说道:
“你们听着。固然,在我们之间存在着分歧。但是我们应该记住的并不是分裂我们的东西,而是团结我们的东西。我们在仇恨苏联人民这一共同的感情上是一致的。不过,可惜,历史经验证明了这个共同的感情并未阻止你们打起架来。还有另外的,更牢固地团结我们的共同的感情。我们坦白地说好啦。这里全是自己人,否认有幽灵世界的马克思主义者们也听不见我们的话。我们最仇恨的是我们本国的人民。他们是我们的主要的和共同的敌人。老实讲,谁夺去了您的脑袋,亲爱的赖伐尔?不是俄国人,而是法国人。”
“该死的人们!”赖伐尔恶狠地喊道。
“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的语言,”福莱斯特尔继续说,“人民该死!他们破坏我们的计划,他们使我们经常耽惊耽险,他们威胁我们的利润,他们剥夺我们的安宁。我们拟订协定——人民破坏它们。我们需要战争——人民却要求和平。在人民还活着的时候,我们中间谁也不敢确信自己能活下去。必须把人民消灭——如果不可能完全消灭,那么,起码也要减少他们的人数。”
“这真是善哉、妙哉的主意,”张伯伦说。
“我们需要的不是吵吵闹闹的、活生生的、不安静的人民,”福莱斯特尔继续说,“而是安静的、默默无言的死人。死人要多一些,先生们!俗言道得好,‘死人捉活人’。我们对活人发动死人的十字军进军吧。您到人间去,帕得库阿,作为我们的使者,作为我们复活的报信人,作为死亡和腐朽的使徒。万岁!”
“万岁!”死人们狂叫起来。
他们涌向帕得库阿,把他抬起,摇荡他。他们开始了在改编成爵士乐的圣桑的“死神之舞”的伴奏下跳舞。帕得库阿的头晕了,在他的耳朵里边嗡嗡地鸣起来了……。
……电话铃响起了。这是提醒阿尔丰斯·帕得库阿应该去对着播音器讲话。一小时以后,擦了头油和衣领挺硬的帕得库阿开始了演说:
“女士和先生们!恭贺你们过这已经到临的一九三……对不起,说错了,一九五五年……”
报纸认为这一奇怪的错误是由于这位卓越的演说家在议会上遭受折磨之后心绪波动和疲惫而发生的。
(姚迅译自“真理报”一九五五年一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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