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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莫斯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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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9-11-20
第7版(文学作品)
专栏:

  秋天的莫斯科
  王必胜
  刚刚度过北京的金秋,没想到飞行六千余公里,来到这纬度更高的莫斯科,仍然是一个深秋。这秋意似乎更浓更酽,像一坛老酒,扑鼻醉人;像一幅色彩斑斓的图画,驳杂而不妖冶,浓烈而不滞涩。
  我们是午夜到达谢列梅捷沃二号机场的,驱车向市内,道路两旁稀稀落落的树丛,在夜色中显得杂乱零落。机场路也并无特色,没有多少车子,路旁有一些大吊车支楞着,不时听到施工的声音,像世界上其他的大都市一样,市区向郊外发展,到处大兴土木,对初来的人第一感觉就像一个大工地。然而到了市内,灯光越来越亮丽,宽敞整齐的街道和巍峨宏伟的建筑物,使你感受到另一番景象。看看表,已是凌晨时分,路断人稀,可是那些造型各异的霓虹灯,却在夜风中激情灿烂地眨着眼睛,不禁令人想起: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莫斯科的夜晚宁静中透出生动。
  莫斯科有些建筑称得上高大辉煌,同西欧的建筑风格多相近似,但又有别于雅典风格或罗马派,自成一格。克里姆林宫、红场高墙等,记录着历史变迁的建筑群,在秋天长风中,有些冷寂而依然伟岸地耸立着,留连这些宏伟的经典建筑,让人顿生敬畏之感。尤其在夜色朦胧中,愈发让人生发面对高大历史建筑群的特殊心绪。
  可是,秋天的莫斯科,最为灵动的则是那大自然的秋色,那北方植物在大自然的造化中,生成的一种天工巧夺的自然底色,那色泽深沉,极有分量,是一种生命成熟后的金黄。
  我们住的使馆招待所门前有一条被称为“哲学小道”的幽静之路。这是一个宽广的街头林带,高大笔直的白桦树和各种杂树,在秋风中摇曳,走在这里容易触发灵感,也许当年俄国文豪们也曾留下过足迹;邻近这片林荫带的是莫斯科大学的生物园,数百种植物茂盛地依偎着。有天晚上,我们散步到门口,探望过去,见树木森森,罗列如仪,感觉是一个深邃的生命之渊;在它的不远处是穿城而过的莫斯科河。这林荫密匝的小路,杂树丛生的生物园,弯曲逶迤的河流,相依相伴,许是哲人思索的好处所,在林荫道的座椅上,不时看到有老者们三两结伴抵掌而谈。秋意烂漫,智者喜静,仁者乐景,孕育着无限的诗意。
  使我们充分领略到莫斯科的盎然秋色的,是一次郊外的不期而遇。那种秋色,是一种以金黄为主调的复合色彩,是高大的北方植物在大自然的造化中抒展而出的生命的色彩,不是涂抹浸染,而是从生命中孕育而出的。在我的经验中,这种艳丽、浓烈、深沉、厚实、纯粹的黄,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
  那天,莫斯科的天气格外晴好,我们来到莫斯科的郊外,去著名的孔采沃住宅区,拜访五十年代多次到我国帮助工作的老朋友阿尔希波夫的遗孀卡佳。老人已八十多岁,对四十三年前陪丈夫到中国的印象历历在心。从她家出来,我们惊奇地发现这个住宅小区包围在一片金黄的美丽秋景之中,我们就看到了这满眼的金黄,一大片黄叶密布的树丛,这些叫不上名字的树,高大挺拔,是黄栌红枫,还是银杏?那黄色的叶片,密布在伟岸的树干上,兀自张着圆圆的小脸,并没有在深秋中萎蔫,阵阵微风吹来,少许的黄金叶片,飞舞着、旋转着,下落到那如黄金地毯般的小道上,聚合叠集,装点着周围的秋景。原先绿色的草地,被这簇簇金黄盖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名贵地毯”,走在上面舒适软和,似觉奢华。倏地,一阵稍稍大点的风吹过,眼前的黄叶,有如精灵般的舞蹈着,雪片似的飘落在我们的脚下。黄叶萧萧,秋风飒飒,这秋天的小精灵,妩媚地展示着金秋的斑斓。虽然同是一个城市,大使馆区的秋景远没有这般深沉,黄色的分量也没有这般执著凝重。好景流连,不舍归去。毕竟天近向晚,我只好拾取几枚金色的叶片留作纪念了。当我们的车子就要启动时,远处卡佳女士正在阳台上向我们频频招手。刚才,在她的家中,老人拿出阿尔希波夫生前同我国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陈云等人的合影,拿出薄一波同志亲自送的《七十年的奋斗与思考》等三本书,深情地回忆过去的往事。吃着她特意准备的茶点,我们共话友谊。她说,到她家的中国朋友很多。她竖起大拇指称赞中国朋友,没有忘记他的先生和他的一家。她回忆起三年前故去的丈夫同中国的交往,语气沉重。老人客厅摆放着一些中国的工艺品,墙上挂着一幅清代的仕女图。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张由我国肖像画家、俄罗斯文学专家高莽先生画的阿尔希波夫画像。由这幅肖像,我们油然想起当年中苏友谊鼎盛时期,是阿尔希波夫这样的一批专家到中国建立了两国人民更深厚的友谊。那时我还是小学生,从课本上知道了苏联、苏俄文学,知道了苏联专家。五十年代,中国建设的大工程武汉长江大桥,就是“敬爱的阿尔希波夫同志”和桥梁专家西林同志指导修建的。在我们这一代人中,苏联和苏联的文化,对我们的影响是至为深厚的。而作为中俄(中苏)友谊纽带的这一批老专家如今都已作古,化作了天地间的一缕金黄,不禁令人唏嘘感叹。据陪同的俄国朋友介绍,卡佳女士因丈夫多年工作在中国,默默地承担起家务,放弃了自己的工作,支撑了这个有四个孩子的家庭,是一位国际主义的“贤内助”。
  汽车驶出莫斯科西郊孔采沃,远远看到掩映在一片秋色中的阿尔希波夫的家,年逾八十的卡佳老人还在阳台上,向我们的车子注目。我们感受到这位慈祥的俄国老人对中国朋友的一片情意。此刻,秋风仍不断地梳理着那丛金灿灿的树林。莫斯科的秋天,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老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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