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56阅读
  • 0回复

春风吹梦【外一章】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9-01-08
第11版(作家文苑)
专栏:

  春风吹梦
  【外一章】
  耿林莽
  “冬天到处有雪,到处有人人熟识的那一只白天鹅”,这是诗人梁真的一首诗中的两句。天鹅作为美与纯洁的象征,无论在画中,在舞台上,都是以洁白的色彩出现的。因而,白天鹅即天鹅,而黑天鹅,似乎就非天鹅了。
  其实,黑天鹅我也未见过。六十年代初,偶尔从一张报上读到邓拓同志的一首题画的词,是以黑天鹅为题的。他是因画寄意,写出了咏黑天鹅的诗篇。我很喜欢那一首词,便留了下来。不久,便爆发了“文化大革命”,邓拓首当其冲遭到了批斗,并以身殉,因而,那“黑天鹅”词,自不敢保留而付之一炬了。事过境迁,每念及邓拓同志正直的学者、诗人和报人的光辉品格,便想起那“黑天鹅”,扼腕不已。我为什么不留下它呢?搜尽断肠,想起来的只剩下三句“断肢”:春风吹梦/湖波送暖/唯我先知
  洒脱,悠闲,充满了对于理想和信念的坚定与执着。“唯我先知”更是一种崇高理想的自信与自豪感的表述。我想,或许是邓拓借黑天鹅以自喻吧。“春风吹梦”,他早预感到有一个新的时代将临人世,虽然不幸蒙冤早逝,或正是以一种光明磊落如天鹅般的圣洁与崇高,为“春风吹梦”的理想早日实现,作了悲壮的献身。
  天鹅之死是音乐、戏剧、舞蹈和诗歌的常见题材,人们以一种纯洁之身遭受的不幸,以一种一尘不染的洁白横遭玷污作为悲剧的崇高来缅怀和惦念。如果无辜的白天鹅被人枪击而亡曾引起多少人的惋惜、悲愤和责难,那么,一只黑天鹅被无端泼上污水、诬陷、侮辱而遭不白之冤,颠倒了黑白,其悲剧的深度也不亚于生命之死亡吧。诗人西川在《十二只天鹅》的诗中写道:我多想看到九十九只天鹅/在月光里诞生……
  正如西川所写,这九十九只以及九十九只以外的一切美的使者,美的精灵,在天上,在人间,在幽静的月光与蓝蓝的湖波中,正在向我们翩翩飞来,那是可以告慰于邓拓的在天之灵的吧。你的“春风吹梦”终成事实,你的祖国之“湖”的“湖波”正在日渐其温暖,而那些白天鹅、黑天鹅们,正在
  从荷花与水葫芦的叶子上/将黑夜吸吮。
  芦苇叶上风
  芦苇叶子是属于水的。一条小河,潺潺流过,有了芦苇便依依不舍。芦苇叶子青碧,苍翠,在水中投下影子便是挽留。
  芦苇叶子是属于风的。她婀娜,修长,腰肢舒展,因风而生静穆中的动感。她簌簌而语,同潺潺流水对话,使夜晚更显神秘。有了月光,有了月光之手指的拨动,更添无端诱惑。青年诗人张稼文写道:芦苇是最后的月光,很短的几节。
  这真是神来之笔。我想象诗人伫立于岸,或泊一小舟,置身于深深的苇丛之中。
  “贫穷而听着风声也是好的。”
  美国诗人布莱的这一名言,经人们不断引用,已成为清贫文人高尚情操的象征。
  我从树下抬头/听树叶里的风声/突然我发现还有风/穿过深草而来。
  这深草是不是苇草呢?风是从芦苇深处吹来的吧?那风的颜色,便也被染成青色,且有苇叶的清香,且有一种沙沙之声将孤独感谱写于水上,似钢琴曲的尾声余音袅袅。我这样想也并非向壁虚构,布莱另有一首《在芦苇丛里拖游艇》,便有这样的句子:黑夜来到阿希欠的芦苇里/虽然湖面上仍是白天/黑暗渗透了蔽荫处的沙子
  白天,苇丛中也渗透了黑暗,苇的密度和深厚亦可想见。人在其中,找到了“与世隔绝”的隐蔽。这时候,来一阵风吧,来一阵猛烈震荡的风吧,将整个苇岸都掀动起来,如群马在其间奔驰,将又是一番情趣。等风势趋缓,恢复了小声说话,诗人,可折一叶嫩苇作哨,轻轻地吹吧。
  我想起阮籍来了。这位竹林君子,驱车荒野,途穷而哭,却也喜登高山,独自对蓝天白云打起唿哨,送一片天籁。他的哨声是很出名的。青年小说家格非的短篇《唿哨》,便写到了他的“奇怪的哨声”,惊飞了天空掠过的一排鸟群,而前面不远处便有许多芦苇。我固执地以为,阮籍是会折苇叶为哨,随心所欲地吹的。
  “人是能思想的芦苇”,这是帕斯卡尔的名言。我们的哲学家也常坐在芦苇深处听风声吧,他的这一睿智的语言,是否也受启示于充满诗之灵感的风的绿色呓语呢?我这样想时,便有了对宁静乡野和童年时代眷恋的小河苇岸的向往了。
  五月端阳,到河岸去采撷苇叶和蒿草时,风是湿润的;九月重阳,芦花白了头,飞絮飘飘,萧萧瑟瑟,便有一点凄凉清冷和干枯之感了。风的手在收缩,人的心在收缩。而今,能从都市的喧嚣和纷乱中抽身走出,回到芦苇岸边听风听水,哪怕听那枯叶的沙沙之声也是好的。在那里作一次思想之浴,洗涤尘垢,唤精神回归,重温诗人布莱、哲人帕斯卡尔的名言,领受一种风的吹拂,该多么令人神往……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