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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札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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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9-04-10
第7版(文学作品)
专栏:

列车札记
潘烽
火车克服了懒散的毛病,性格变得急切了。
提速和不提速感觉上果然不一样,踏上去好像离目的地就不远了。同时获得了一份欢快和喜悦,好心情就这样无影无踪地来了。
太阳趴在窗子上,那亮亮的光焰沿白白的网状一样的窗帘撒满车厢,那光斑斑驳驳好像经过粉碎一样。即使一个人坐这车也不觉得孤独,一个人可以把车上所有的人视为旅伴。最亲密的朋友也是从最初的陌生开始的。
对面铺上坐着一老太太,方方正正的脸长得白白的,两颗门牙有点长。笑的时候不必说,不笑的时候那牙也要从两唇间探出一点光亮。打从吉林上车后她就愿意搭讪。“去北京吗?”“是。”她比我的母亲小不了几岁,我谦和敬重地应着。
她去太原看女儿,在北京换车。说女儿大学毕业后让对象给“拐”到太原去了。
面向窗外,她自言自语: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我三十四年没到北京了,也是弹指一挥间。老太太笑哈哈地追忆着往事。讲三十四年前在北京的见闻……这些我没太在意,如何供女儿上大学的事儿我倒记得真切。当年她退休了,单位效益不好,连少得可怜的退休金都保证不了,光靠老头儿的退休金也不行。于是便到夜市上去卖鞋垫一类的小杂品,其实也挣不了几个钱。不管怎么说,女儿大学总算读完了。我再仔细打量她,齐耳的短发,一大半变得灰白了,穿着极普通,但很干净。她说话不说话都在笑,笑得纯朴和敦厚。我在想,含辛茹苦怎么总是和世上的母亲结缘哪?
戴眼镜的人住中铺,也就是老太太的上面。
他从中铺下来,坐在我的铺上。见我在读一本《人民文学》,他便说:这书现在很少有人看了,包括像《十月》。对他的话我有点厌。其实我还真的带一本《十月》。从眼镜和他的举止上看得出,他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我又拿出《十月》看,累了便放在一边。这时他已回到铺上,见书闲着,很客气地对我说:把《十月》给我看看好吗?我递给他时,心里好一阵感动。他读了一两篇小说,没事了又下来和我聊天。我问:“哪个学校毕业的?”“南开大学。”“学什么的?”“化学理论。”“现在做什么?”“单位不行了,自己找点生意做。”
其实他所从事的行当是贩服装的。干这行用不着太多的文化,甚至没有文化也可。能入南开,显然是高材生。他所从事的行当和他所学的专业实在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假如条件可以,有充足的实验设备和实验室,他一定会成为化学家的。那样他的价值就决不是贩服装的价值了。
“到北京再坐6个小时高速,就到太原了。”他对老太太说。
原来他就是“拐”走老太太女儿的人。
他是老太太的女婿,是专程来接岳母去太原的。
车上没事时,阅读各色人等确有味道。
我的上铺住一位男人,年龄四十岁左右,脖子上挎一条金链子。上来下去极引人注视。又不时地掏出手机向着远方喊话,没啥实质内容,都是些比聊天还无聊的话。
吃饭很大方,啤酒,沟邦子烧鸡。
车上左邻右舍地住着,面孔熟了话也就多了。
他是一家中型化工企业的销售员。用他的话说,整年往外跑,苦啊,销售员确实不容易。可如今向往干这行当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凝视着他我在问自己,这是为什么?
列车是一个流动的场所,也是一个流动的家,一个流动的小社会。
车速加快了,这是交通现代化的标志。融融的氛围和干净的环境,反映的是人的文明。人们相互品茶聊着,谈笑风生。互不相识但今后也不再陌生。
看着天,看着地,火车已把一朵云远远地甩在了后头。我强烈地感受到社会前进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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