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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纱巾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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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9-06-11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

  红纱巾
  吕高排
  走出冷寂的高原小站的那一瞬间,我实实在在地体味到高原缺氧的滋味。
  “爸爸在哪儿?”一声稚嫩的童音从我身旁清脆地响起。我抬起沉重的眼睑,才见出站口走来一位年轻的妇女,在她前面,有一个可爱的小孩在欢快地跑动。
  少妇紧张地向前一步,一手抓住小女孩的胳膊,口里不住地说着什么。少妇高挑的个儿,细白的脸,衣着素朴,脖子上系着一条艳丽的红纱巾。那红纱巾像一团燃烧的火一样随着少妇的走动而跳跃。小姑娘长得非常漂亮,长长的眼睫毛随着一阵接一阵的欢笑而上下闪动。同样,她脖子上一条长长的红纱巾几乎盖住了整个上衣。
  小女孩看清楚我的一身戎装,似乎证实了自己的某种判断。她挣脱少妇的手,手舞足蹈地跑到我的坐椅前,张开双手抱住我的大腿说:“爸爸我想你,爸爸抱。”我手足无措地望着眼前的小女孩,一时间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少妇紧跟着走上前,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她一边去拉孩子的胳膊,一边羞涩地向我解释:“真对不起,孩子她爸也是当兵的,就见过一次面,她总好认错人。”
  我抚摸了小女孩的头,一时间,我的脑海中再现出许多凝重的片断。不用说,这位年轻的妈妈是靠一张照片、电视里的军人镜头来教会小女孩认识自己陌生的军人爸爸的。
  小女孩固执地抱着我的大腿,没有丝毫让步,嘴里嘟囔着:“爸爸不抱,我不起。”少妇显然生了气,照着小女孩的屁股打了一巴掌。和许多爱撒娇的小女孩一样,她一边喊着“爸爸”,一边夸张地大哭起来,边抹眼泪边朝我怀里钻,我只好以爸爸的身份“负责”地一把抱起小女孩。
  后来才知道,这位少妇竟来自我的故乡,是到边防部队探亲的。同乡在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上相遇格外亲切,我们很投机地攀谈起来。小女孩因为得到了“爸爸”的厚爱,一边好奇地摆弄我的军装和帽徽,一边亲切地叫着爸爸。少妇只好不再制止,只是脸红,红得像她胸前的纱巾。
  她告诉我,她的那位在高原上当排长,因为工作忙,已经两年没有探亲了。小姑娘刚三岁,整日吵着非要找爸爸,于是请下几天假,娘儿俩便风尘仆仆赶来了。谁知汽车、火车没完没了地坐了十九天,还没见到个人影。
  说完,她的两眼湿漉漉的。
  军人本身就苦,边防军人呢?边防军人的妻子呢?听着她的叙述,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安慰这位同乡才好。
  真巧,我们要去的是同一个部队,我抱着快乐的孩子,和她一起默默地向更高更远的高原上走。
  当晚,我们就休息在山腰中的一个驿站。按照规定,内陆来的人一般不能再到空气愈发稀薄的执勤一线去。这里的几间房屋就是专门为家属们临时来队准备的,有几个兵负责接待工作。于是,小女孩面对一个个身着军服的解放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哪个都热情得像自己的爸爸,索性管谁都叫爸。小妇人的脸上便时常地红一阵白一阵。三天后,接到驿站电话的那位排长匆匆赶来。可是因为见到那么多的“军人爸爸”,小女孩面对排长时似乎并没有特殊的感觉。
  在驿站小住几日,负责接待的同志告诉我,正好一位排长要上高原,让我同他一起去。他正是那位同乡少妇的丈夫。我问,怎不多陪几天?排长说:“她一共请了三十多天假,来回的路途这么远,再不返回就迟到了。”
  我心头一热,我想,又要看到一场恩爱夫妻生离死别的动人场景了。可是奇怪的是,少妇和小女孩却没有出门送行。排长一声不吭地发动起旧式吉普车,便吭哧吭哧地爬行在盘旋的公路上。
  吉普车正在气喘吁吁地奔跑的时候,排长突然一个紧急制动,车子戛然而止。倒霉,我以为是吉普车出了毛病。可他飞快地跳下吉普车,选准一个位置,手搭在前额向山下眺望。我莫名其妙地走下吉普车,却看不见他在看什么,于是操起部队为我装备的一架高倍望远镜,望远镜里出现大小两个人,伫立在驿站的一块高地上,用力地挥舞着红纱巾。我蓦然明白了。排长从我手中近乎粗鲁地抢过望远镜。我看到这位钢铁一般坚强的排长眼睛里滚下一滴大大的泪珠。他喃喃地说:“用劲挥,再用劲挥啊!”随即,风雪将他的声音淹没在千里高原上。
  红纱巾像两簇跳动的火,热烈地燃烧在空旷的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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