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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友情在——悼念叶君健同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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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9-01-22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人去友情在
  ——悼念叶君健同志
  郑曼
  今年元旦,我老伴臧克家可能有所预感,他一直不提要我去电话问君健同志的病情。1月5日下午,从中国作协传来君健同志去世的噩耗,我九十四岁多病的老伴,不禁潸然泪下;我给君健夫人苑茵去电话,彼此都泣不成声,我只哽咽地说了一句:“您要挺住啊!”我们为我国失去了一位著名的作家、翻译家而痛惜!也为又走了一位与我们深交半个多世纪的老友而哀伤!
  君健同志是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小说家和翻译家,他于四十年代和八十年代推出的代表作、长篇小说《寂静的群山》三部曲,在英国和其他十多个国家出版后,反响强烈。英国评论家称叶君健为“革命史诗型的小说家”。他精通英、法、德、意、日、丹麦等多种语言和世界语。几十年来,他用中文、英文和世界语发表过长、中、短篇小说、散文、诗歌、译作和戏剧评论以及儿童文学作品等共计一千一百多万字。他为中国读者翻译介绍了俄、意、法、英、丹麦、比利时、挪威、匈牙利、朝鲜等许多国家的文学作品,其中最负盛名、影响了几代人的当属他精心翻译、编注的《安徒生童话全集》。他的中译本,被公认为是“当今世界上两个最好的译本”之一,曾荣获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二世颁发的“丹麦国旗勋章”。
  全国解放后,他创办并主持了《中国文学》英文、法文两个版本。二十五年来,向国外介绍中国文学作品达二千五百万字。
  他还是最早翻译毛泽东诗词的人。1957年1月,臧克家主编的《诗刊》创刊号刊登了毛泽东主席亲自校定的十八首诗词,君健立即着手翻译;直到1976年北京外文出版社正式出版《毛泽东诗词》英译本,他都是翻译组的主要成员。他曾经对克家说过:由于外国汉学家对中国传统文化和革命史实,特别是诗词中的文学语言缺乏深入的了解和修养,在翻译毛泽东诗词时闹出不少笑话。有把《蝶恋花》中“我失骄杨君失柳”句中的“杨”和“柳”,译成“杨树”和“柳树”的;有把“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句中的“风流”,译成“花花公子”的等等。因此,我们的责任就更重大了。在翻译过程中,他与同组同志互相切磋,并广泛征求学者、专家的意见,克家就曾介绍他访问过多年跟随毛主席并喜爱诗词的郭化若将军。君健、袁水拍两同志和克家一起,研究讨论过对毛泽东诗词解释有歧义的问题,并汇集成二十多条,由袁水拍口头请示过毛主席。后来,这个英译本,成为外文出版社出版的各种译本的蓝本。这其中倾注了君健同志多少心血啊!
  这几天,君健同志的音容笑貌不时呈现在我们的面前。怎能忘记呢,1942年相识在国统区雾重庆的老友啊!克家常提起,1942年10月,君健和苑茵结婚时,君健风流倜傥,苑茵青春美貌,真是天生的一对!1992年秋,君健同志病重住院,苑茵来电话,希望克家写几句,祝贺他们的金婚,并加上一句“越快越好!”后面这四个字,使克家的心情异常沉重。他马上以我们两人的名义为他们写了贺辞:“银婚变金婚,两心并一心,恩爱相终始,百岁犹青春。”并由大女儿代表我们到医院探望并祝贺。大女儿回来说:“君健叔叔得的是前列腺癌,已经转移,情况严重,但他很乐观,精神不错。”
  经过治疗,奇迹出现了,1992年冬,君健同志战胜了癌魔出院了。
  身患绝症、已经七十八岁的君健同志,一出院就伏案写作,不管严冬酷暑,每天两三小时。我们在电话中劝他保重身体,他说:“经过这场大病,更觉时间不多了;不写,精神也无所寄托。”就这样,在他第二次入院前的三四年间,竟写出了中短篇小说、散文、回忆录等近百万字,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啊!
  1997年10月,君健同志再次住院。7日,我们接到“纪念叶君健从事文学创作六十五周年研讨会”的通知,看到旁边有这么一行字:“克家同志:您好,我已近乎瘫痪,不能行动了,可否写几个字?君健”。克家当时是第四次住院后回家疗养,一用脑,血压就升高。但他对我说:“君健研讨会,不管我身体怎么样,都得写几句,老友情深啊!”他在宣纸上写下了这么几行字:
  作家、翻译家,著名于当世。
  同志、好朋友,深交六十年。
  人品、作品,双照心目。
  带病握笔,可敬可钦。
  11月4日开会那天,听说君健一直坚持到研讨会开完才走。我们以为又可能出现第二次奇迹了。可天不随人愿,不久就传来了他瘫痪、大小便失禁的不幸消息。原来他参加研讨会回到医院,摔了一跤,从此,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君健、苑茵夫妇关心朋友胜于自己,他们想到克家几年来四次住院,已不能自己行走,非把儿女孝敬父亲的轮椅送来不可。1998年1月19日,克家回信道:“疾病相关,赠我轮椅,使我回忆往事,感慨系之。老友之情可感,不道一声谢谢了。”我代表全家去探视君健同志,他安详地躺在床上,首先关切地问克家的病况,然后笑着要我转告克家,说:“我吃得下,睡得着,头脑也清楚,就是站不起来了,不痛的时候,我还想在床上写点小文章。”多坚强的斗士啊!
  但癌细胞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6月初,苑茵来电话告诉我:“君健病危了,不是高烧,就是大出血,剧痛不止,每天靠输血来维持生命了。”从此,君健同志就这样被癌症折磨、煎熬着。可他那颗爱祖国、爱人民的赤子之心,仍时刻关心着国家大事。去年我国的特大洪灾,使他的心一刻都不得平静,直到派人把两万元稿费送到中国作协,捐献给受难的灾民,他才稍稍宽了宽心。
  永远铭刻在我心中的,是1996年9月11日的那一幕。头天,君健同志来电话,说他要来看望克家。当时我已知道他的癌已转移,便劝他千万不要来。可他说:“见面的时间不多了,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你就让我来一趟吧。”11日下午,两位老友久病重逢,久久地拥抱在一起。他们谈病后的体会,谈所见所闻,真是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情。君健同志怕克家年高多病,过累不行,就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料不到竟中了他的预言,这就是他和克家的最后一面!从此,天上人间,深交六十年的老友就再也见不到了!
  君健同志,您走好!您的友情永在,精神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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