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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凡的里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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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9-07-17
第7版(文学作品)
专栏:共和国之庆征文

  不平凡的里程
  张克明
  秦岭犹如神力无比的磁石,紧紧地吸引着我的心。这是因为,以正在建设中的西康铁路线上的秦岭隧道为标志,中国揭开了把高新技术应用于铁路建设的新纪元。从一线回来的同志说得形象而生动:“我们可以按电钮打隧道了!”尽管如此,我没有直接去秦岭,而是先到堰岭。青年时代在堰岭的那段特殊经历,使我不能不这样做。揣上被时光磨蚀得面目全非的当年的采访笔记,心头揣进了沉甸甸的庄严,那里面记载着当年为修建堰岭隧道捐躯的烈士们的名字。
  堰岭在秦岭南二百余公里,同属秦岭山系。与秦岭相比,堰岭小得如同一抔黄土。然而,七十年代初,因一场铁路建设的鏖战,使堰岭名播四方。1970年落雪的初春,原铁道兵一支部队开赴襄渝铁路工地去修建堰岭隧道。待工程竣工时,山坡上留下一片烈士陵园。当时我作为铁道兵报驻堰岭的记者,记下了这里一连串轰轰烈烈的壮举。三年多打通这条三千八百米长的隧道,倒下五十四位年轻的军人。不用说,堰岭隧道的地质情况是极其复杂的,那时打隧道就靠风镐、铁锹、矿斗车。以带有原始色彩的苦战奋斗去应付大自然的恶作剧,总是要酿造出名垂青史的悲壮来。二十九年之后,当我轻轻拨开坟茔上没膝的野草,只见当年用水泥沙浆制作的墓碑,经风雨剥蚀,字迹已完全模糊不清。掏出那本采访笔记仔细核对,那五十四位烈士已没有一人能对号入座了。如果不是我还珍藏着那本具有文物价值的采访笔记,谁还能从那些残缺的水泥块上读出“惊天动地”来呢?
  是啊,世间的一切事物都在变化之中。今天在秦岭按电钮打隧道的新型建设者,就是当年在堰岭撒下汗水与热血的铁道兵们。不过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铁道兵已然嬗变为中国铁道建筑总公司了。
  从堰岭到秦岭,中国铁路该是一种怎样的变化呢?
  入夜,汽车翻越秦岭,只见山坳里出现一座灯火闪烁的“都市”。车到“市中心”,一道迷人的风景线跃入眼帘:在一片灯海之上,霓虹灯制成的四个大字映红秦岭的夜空:秦岭隧道。
  我不敢相信,这就是荒僻山野中的秦岭隧道工地。这里有都市的美丽,却无施工的喧嚣。工地上出奇地安静。听不见震耳欲聋的开山炮声,也看不见车水马龙的繁忙景象。万花筒般的信号指挥系统仿佛再造了一个“人间银河”,增加了这里的静谧。一阵山风吹来,将职工营区卡拉OK厅的悠扬歌声撒满山坳,给工地笼罩上一种抒情色彩。
  “今晚停工吗?”我有几分狐疑。
  “哪里!洞内正在掘进,这里实现了‘隧道生产车间化’,不用爆破,外边听不到动静。”铁道兵出身的工程指挥长姚宗弟介绍。
  秦岭隧道在我国首次采用世界上最先进的TBM掘进技术。它利用旋转扭矩所产生的强大挤压力进行切削作业,根本取代了传统的钻孔爆破方法,切削岩石有如刀切面片,对山体扰动极小,易于通过不良地质结构,而且集掘进、喷锚、衬砌、运输、排水、通风、照明等功能于一身,各道工序之间没有间隔地实行平行作业。西装革履的掘进人员坐进纤尘不染的驾驶室,按下启动电钮,一段隧道便整体成型。
  过去打隧道,尤其是复杂地质条件下的长大隧道,总是同铁与血的拼搏连在一起的。秦岭隧道长十八点五公里,乃是全国第一长隧,其地质之复杂和工程之艰巨实属罕见。地热高温、高寒禁区、涌水断层等世界山脉中不良地质状况应有尽有,尤其可怖的是岩爆现象,盆大碗大的石块陨石雨般地喷射出来。
  然而,走进秦岭隧道,你怎么也体味不出铁与血的碰撞,呈现在面前的高度现代化的“隧道生产车间”,把一部本来应该是惊天动地的悲壮故事变得平淡无奇。而这种平淡无奇,正是人类征服自然的新奇迹。就在我来参观之前,秦岭二线隧道只用不到三年时间就顺利贯通。TBM在一线隧道施工中,创造了月掘进超过五百米的高纪录,达到世界隧道施工先进水平。施工中未伤亡一人。
  在现场的公司总经理王振侯、党委书记李国瑞,谈起中国铁路和老铁的队伍在改革开放中的巨大变迁,妙语连珠:科技的进步,提高了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也改造了劳动者自身。这两位具有超前意识的企业领导人力主实施“跨世纪人才工程”,精心营造老铁的“科技方阵”,舍得花本钱搞科技开发,把大批员工送到国外进行高层次培训,不拘一格培养和引进高档次人才。他们的“科技方阵”正是如今中国铁路区别于过去的显著标志。记得当年修三点八公里的堰岭隧道,投入精兵万余人,而如今十八点五公里长的秦岭隧道,采用TBM掘进的一线驾机作业人员不足三百人,其中担负隧道出口掘进的该公司第十八工程局TBM操作人员只有一百一十八人,由专家教授担任掘进队长,博士、硕士生当班组长,驾机作业的施工人员绝大多数是大学毕业生。因此,这里被称为科技筑路的“硅谷基地”。老铁的“科技方阵”,不但驾驭了外国的先进技术,而且对洋设备的“先天不足”成功地进行了技术改造和创新,使世界先进技术在中国的土地上开花结果,外国专家深为折服。
  随着生产过程的高度自动化,文明的工地生活方式相伴而生。
  走出隧道,踏着平坦宽阔的水泥路进入职工生活区。这里图书室、卡拉OK厅、球类运动场、职工浴室、标准化餐厅等设施一应俱全。当夜幕降临,一排排公寓式职工宿舍楼沐浴在灿烂的灯光里,整个工地宛若一座群山环抱的繁华都市。“打起背包就出发,帐篷伴我走天涯”,这是过去筑路工生活的写照。如今,这里再也见不到“吉卜赛部落”的痕迹。
  这天,我正采访赴西康铁路专家组技术顾问李继先,他是聘请来的铁路高校的年轻教授。忽然,一位戴眼镜的小伙子推门进来,交上一份检讨书。李教授说,这小伙儿是搞机电的研究生,很有发展前途,就是生活不修边幅,上班不擦皮鞋,领带也打得窝囊,不是我穷讲究,在高度自动化条件下,仪表也是工作态度,再不改我要停他的职。在攀谈中我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位年轻教授就是二十九年前在堰岭隧道献身的技术员李进的儿子,今年正好二十九岁。教授与父亲这两代筑路人,仿佛是两个里程碑,历史在父子之间跨越了不平凡的里程。
  当越野汽车再次攀上秦岭时,我感到秦岭陡然矮了半截。司马迁浩叹“秦岭,天下之大阻也”,似乎过于夸张了。不久,又一条贯通东西的钢铁大动脉即将横穿秦岭,成为振兴西部的金桥。
  我们可以无愧地告慰历史!
  我们正阔步走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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