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凡的人——记共产党员金明烈的事迹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不平凡的人
——记共产党员金明烈的事迹
李根全
从吉林省和龙县水南村回来一个多月了，金明烈的形象还经常在我眼前闪现。
我第一次看见金明烈是在他的家里。我只在门外叫了他一声，就看见一个身材很高、脸色红润、戴着色镜的人，推开房门探出头来问：“谁？”
“你就是金明烈同志？”我走上前去握着他的手说。
“对，就是我。”他微笑着赶忙让我到屋里坐。
他听说我是从长春来的，便高兴地笑着，头一句话就问：“第一汽车制造厂建设得怎么样啦？”我把我知道的情况告诉了他。
“啊，这么快啊！”他很惊奇。
接着，他又笑眯眯地，非常关切地问到各地互助合作组织的发展情况，问到许多许多新的工厂的建设情况；问到朝鲜和印度支那停战协定的执行情况，又问到缅甸联邦吴努总理访问中国的情况……他对一切都感到兴趣。
几天以后的一个晚上，我又访问了金明烈。他和我叙述了战斗的过去。
一九五○年冬天，在朝鲜夺取敌人的一个高地的战役中，敌人的枪弹夺去了他的两只眼睛。同志们把他送到野战医院初诊时，医生告诉他：“右眼睛能恢复百分之五十到六十的视力。”当时他很高兴，心里想：只要不是全瞎，能自由行动，就能为党工作。
可是在激烈的战斗中，野战医院从这移到那，从那又移到这，一直拖了两三个月。他的眼睛一天天恶化了。当他回到祖国施行手术时，时间已经晚了，视力再不能恢复了。
他听说视力不能再恢复了的时候，他失望了。他想，“完了，什么都完了，再不能为党工作了，只能作饭桶了”。他一天到晚饭也不爱吃，话也不愿说，面色也渐渐苍白了。他过去喜欢说说笑笑，唱唱跳跳的，可是现在他沉默地躺着。一听到伤病员们说笑声、唱歌声，他就厌烦起来。
就在金明烈处在这样困难的时候，党向他伸出有力的手。一天，政委来到他的病房，握着他的手说：
“老金，共产党员的思想是永远不会受伤的！党了解你，你为党为人民立过功；在这些艰难的环境中，在医院不断迁移的日子里，你用坚强的党性忍受着痛苦，忍受着普通人难以克服的困难……你对党是忠诚的！我郑重地告诉你，党还需要你，祖国还需要你这忠诚的儿子！……”
这话像在他面前燃起了光明的火炬。他仿佛从昏迷中惊醒过来一样，从床上猛爬起来，“党还需要我吗？”他想起几天来自己所想的，心里“热呼啦”地难受起来，“我还够一个忠诚的儿子吗？”
党不断地教育他。给他讲保尔的故事，告诉他怎样去生活，怎样去继续斗争……。
“对，思想没残废，心还在跳动，这就能为党工作……回家乡去！”金明烈就这样坚定了生活的信心。
金明烈心想：我虽然不能闭着眼睛扶犁点种，但是村里有一个小铁匠炉，炉上的风匣是可以闭着眼睛拉的。
一九五一年二月二十三日金明烈复员回到家乡了。
家乡起了很大的变化，人民的生活改善了，觉悟水平提高了，互助合作组织发展了。原来村里铁匠炉的手拉风匣已改成了电动的了，一切都变了。他虽然不能亲眼看见这些变化，但从许多人的谈话里，他知道了这一切。他虽然不能去拉风匣而“失业”了，但他为家乡这个惊人的变化感到高兴！
金明烈虽然身带残疾回来，但给他的家庭带来了极大的愉快。特别是金明烈的爱人——童贞淑（共产党员），她为她的男人光荣归来而感到高兴。有时，她瞧着金明烈深深塌了进去的两只眼睛，心里为他难过，可是她怕明烈觉察出这种感情，她总是和悦地跟他说笑，用真心去爱他，体贴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金明烈要去哪里，贞淑就领他到哪里。
山坡上的积雪化了，青草发芽，花儿开了。天气变得暖洋洋的。他俩坐在房山底下晒太阳。金明烈轻声问童贞淑说：
“贞淑，现在是什么时候啦？”
“春天！”
“春天？”金明烈高兴地说：“是不是到了种地的时候啦？”
“嗯，快啦。”
“贞淑，你领我上野地去蹓蹓好吗？我实在是闷啦。”
贞淑在前边拉着他的手，他在后边跟着。
大地上散发着醉人的泥土的香味。贞淑采了各种各样的花，拿到他跟前，给他解释着，这是什么花，那又是什么花，什么样的颜色，放了几片叶。金明烈把一个个花朵轻轻接过来，用他的鼻子闻着：多么好的春天啊！
家乡泥土的香味，这充满着生命力的春天，吸引着金明烈，劳动的欲望更强烈了。他蹲在山坡上说：
“贞淑，我想跟你们一块去种地！”
“不行，”贞淑说，“你以为你不劳动就没有饭吃了吗？再说看不见什么，怎能……。”
“困难一定会有，不过，困难吓不倒一个共产党员！”
他的爱人，还有村里的许多人都来劝说他，阻拦他，可谁也拦他不住。他终于参加春耕了。
他蹲在垄沟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着，用手摸着垄台刨埯，他爱人在他后边撒种。蹲在垄沟里刨埯不得劲，他又顺过来骑着垄台刨。开始刨得不匀，有的远，有的近。错了，贞淑在后边纠正他。他想着，琢磨着……。一天，两天，过去了。他终于找出了门道，他用步量着，迈一步刨一埯，迈一小步刨一埯，哈，成功啦！互助组员们称赞他：刨得又准又正！他高兴的了不得，兴奋得叫起来：“只要艰苦努力，苦心钻研，什么都会成功的！”
金明烈对劳动的信心更加坚定了。他同互助组员们，同他爱人一块，用手抚摸着，把一棵棵庄稼培育起来。他每逢摸到庄稼又长出一节的时候，就兴奋地叫起来：“喂，贞淑啊，你瞧，这棵苞米又长出一节来了！”
挂锄了。挂锄季节在农村说来，总算是闲季了，金明烈也应该歇歇了。可是不，金明烈一定要跟童贞淑一块去打柴。童贞淑不让他去，他就央求说：“贞淑，你领我去吧，我在家闷不住！”
童贞淑没法，带着他去了。金明烈让她带两把镰刀。童贞淑糊弄他说：“带上两把了”。他不信，他非要摸摸不可。没法贞淑又带了一把。
到了山上，童贞淑把他领到树根底下，让他休息，她去割柴去了。等她走了以后，金明烈站起来，右手拿着镰刀，用脚探着，走到林子跟前，按着他过去在家割柴习惯，搂起一把柴火，把镰刀贴在地皮，狠劲一搂，笤条哗啦啦地割了下来。
“嗯，这活比什么都好干，只不过是看不见罢了。”他高兴地一把一把地割着、割着……不小心，一下子把腿给割破了。
童贞淑看了后，焦急地跑过来。一边埋怨他，一边扯下一块裙子布，给他包上。然后，又摘了一大把榛子给他吃，说啥也不让他再割了。把镰刀也藏起来了。
“不要紧，划破点皮算不了什么，在前线受轻伤都不下火线的呀！”
“这不是火线！……”
“对，我不割了。”
金明烈哪里能呆得住，他又爬起来，摸镰刀，摸不着。他呆了一会，又摸到童贞淑后头，给她捆柴火。　　童贞淑回过头，又感动又生气地说：“明烈，你怎么又……。”
“贞淑，我实在呆不住……。”
屯里的人们看了都过意不去，李昌淳说：“明烈，你不去割柴，你家的灶坑就没柴烧了吗？”
“不，你不知道，挺大个人怎么能成天坐在家里？出去活动活动，心里痛快些……。”
许多人的阻拦都叫他给说服了。三年多来，他就是这样用坚强的毅力克服着重重困难，用心琢磨着，试验着。失败了，不灰心，又去琢磨，又去试验。困难被征服了，他成功了。种地、铲地、割地、打场、打柴、织草袋子……，什么都能干了。他跟童贞淑一天能织三四条草袋子；他自己能搓二百五十庹草绳，而且他搓出的草绳又光又滑，粗细又均匀。
金明烈的求知的欲望很高，他常说：“一个共产党员，没有知识，不懂得党的方针政策，怎么能领导群众前进呢！不学习，就要变成鼠目寸光的人了！”他不肯落在时代的后面，生活的后面。他要追上去，要追到生活的前头，把生活建设得更美好！他想尽一切办法苦心学习着。
那天，我在他的里屋看见一大堆报纸和杂志：“延边日报”、“新农村”、“支部生活”，还有其它一些书籍。开头我以为这些书是童贞淑的呢！后来我才知道，是金明烈的。“延边日报”（前“东北朝鲜人民报”），从一九五一年开始一直订到现在，没有间断过。我很惊奇：一个双目失明的人，怎么能学习那么多的东西啊？ 　 几天以后我知道了，他爱人是他的老师，是他固定的长期的读报员、读书员。她不在的时候，他就找邻居的学生许昌焕给他读。有时屯里来了工作人员，他就拉到自己家里住，叫他给讲讲，或给他读一段。三年多啦，他一直是这样，一天也没有中断过学习。
当地的党支部对他的学习也很关心，为了减少他在学习上的困难，多叫他参加会议。不管是党的团的，或者是行政干部会议，都叫他去参加。有时支部就叫童贞淑领他去，有时支部书记亲自领他去。道远不能去参加时，支部书记回来，给他传达。就这样，他的知识一天天地在丰富着。去年秋天，支部举行了一次关于党的基本知识、农村阶级政策、宪法的测验，金明烈得了九十六分，在支部二十多个党员中，他得分最多。
经过学习，他懂得了农村必须走合作化的道路——社会主义的道路，小农经济必须改造的道理。一九五三年春，村里酝酿建社时，他第一个报名参加了。他给互助组员们讲苏联农村的情况、讲党的总路线、讲生产合作社的优越性，不分白天黑夜地奔忙着。他们的互助组终于建成了合作社。社员们选他作监察委员会的主任。他又让童贞淑领他几次到互助合作基础薄弱、离家七里多地的上南屯去宣传，动员农民入组入社。两年来，他帮助上南屯和水南屯建立了好几个互助组和合作社。
他决心同群众一块，把家乡建设得更美好。这是前年秋天的事——他听到明岩村有果树栽子。他就马上和合作社生产管理委员会讨论，亲自到二十多里远的明岩村去学习果树栽培方法，回来动员社员栽果树。开始群众不接受，他又到明岩村去，把各种各样的果子拿来摆到社员面前，用事实来说服他们。
在他的宣传动员影响下，那荒芜的山坡栽上了大片的果树，去年果树的幼苗已发出了青绿的嫩叶，几年以后就可以采摘大批的水果。
有一天晚上我走过金明烈的屋前，屋里已经闭了灯。可是屋里却传出了琴声。我走进屋里轻声问：“谁呀？”
“我，是我在弹琴。”金明烈愉快地笑着说。
他继续弹着，弹的那样熟练，那样动听！
有时他把孩子叫到跟前教给他唱歌，有时给人们讲故事，有时他一面做活，一面哼哼呀呀地唱起来。休息时，他总是弹弹唱唱，说说笑笑。有一次和龙县妇联主任告诉我：前年夏天，他爱人领他到县里去开会。一天，童贞淑领着他从他们住的地方上会场去。路上不小心，一下子，两个人都跌在阴沟里。路旁许多人看见了，都很难过的走上去扶他。可是金明烈没有难过，爬起来轻轻地拍去身上的灰土，哈哈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