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两种经济模式之争——读《资本主义反对资本主义》 [复制链接]

第6版(国际)
专栏：随笔

　　西方两种经济模式之争
　　———读《资本主义反对资本主义》
　　郑园园
　　冷战结束后，资本主义的两种经济模式：盎格鲁—撒克逊模式和莱茵模式之间的深刻分歧突显出来。盎格鲁—撒克逊模式又称“新美国模式”，是指80年代里根和撒切尔夫人发动新保守主义革命后发展起来的经济模式；“莱茵模式”是指莱茵河流经的国家，即瑞士、德国、荷兰等西欧国家，也包括斯堪的纳维亚国家所奉行的经济模式。欧元区的国家属于这个模式的范畴。
　　新保守主义革命的成功，使美国经济出现历史上少有的景气。美国在信息技术等高新产业占尽先机，“新美国模式”十分风光。而与此同时，欧洲大陆处于不景气状态，“莱茵模式”似乎无所作为。
　　在普遍看好“新美国模式”的时候，法国经济学家米歇尔·阿尔贝尔却没有追随潮流，他根据自己长期的实践、观察和思考，分析这两种经济模式的利弊，写成了《资本主义反对资本主义》一书。阿尔贝尔曾任法国国家计划总署署长、法国保险总公司董事长，现任法兰西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法国伦理和政治科学院院士。作者所具备的学者、高级官员和企业家多重身份，使这本书理论色彩和实践色彩兼具。该书自1990年问世以来，已在世界五大洲被译成20种文字出版。
　　“新美国模式”和“莱茵模式”的差别，可以从宏观经济、中观经济和微观经济三个方面分析。从宏观经济看，美国赋税水平低，欧洲赋税水平高（两者的税收收入大约各占GNP的30％和40％）；从中观经济看，两种模式对企业的投资方式不同，美国企业主要是金融市场融资（约占80％），欧洲企业主要是通过银行贷款（约占60％—65％）；从微观经济看，企业的领导方式不同，美国是股东领导企业，欧洲则是合作管理制。“新美国模式”体现了新保守主义所倡导放弃管制、削弱国家作用的所谓“国家最小化，市场最大化”原则，“莱茵模式”则是社会民主主义思潮的产物，德国奉行的社会市场经济是“莱茵模式”的典型。
　　阿尔贝尔被认为是“莱茵模式”的“围城”中人士，对这个模式的感受和体验特别深切。他认为，与“新美国模式”相比，“莱茵模式”所实现的强制性社会提取（包括税收、社会福利基金等），使得欧洲的社会保障水平比美国高，社会政策的实施范围比美国广泛。它所奉行的合作管理制，使企业家不仅要关注利润，还要关注“社会团结”，重视培育“社会合作伙伴关系”。两种模式利弊短长互见：“新美国模式”适合创新企业，适合竞争，有利于产生更高的经济效益；“莱茵模式”适合长期性的产业，有利于稳定，有助于实现社会公正。两种模式之争，是效率与公平之争，也是人们通常说的“冷酷的资本主义”与“温情的资本主义”之争。
　　《资本主义反对资本主义》一书充满对“新美国模式”引起的社会贫富二元对立的批判精神。作者批评说，把“金钱为王”作为价值本位是“一种粗暴的社会标准”，把穷人看作懒汉甚至罪犯的观念导致对社会排斥现象视而不见；纯而又纯的金融逻辑，即收益最大和来钱最快的逻辑，使美国出现了“投机性金融妄想症”，在金融界出现一批一夜暴富、一掷千金的“金童子”，这是对长期价值观的破坏；把税收“妖魔化”是一种短视行为，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还必须和社会调节手段相结合，才能体现社会公正。作者愤然写道：“如果资本主义没有受到公共权力的足够制约，没有受到金钱以外的其他社会价值的竞争，那么，资本主义越是成为短期财富的创造者，就越有可能变成长期社会价值的破坏者。”
　　去年10月，在本书中文版的首发式上，记者见到了阿尔贝尔先生。他对记者说，“莱茵模式”在欧洲有着深厚的社会基础。他举了一个例子：1996年6月15日，欧洲杯足球赛德国队和英国队半决赛的前夕，在德国这个足球大国，却有30万人走上街头，不是为了足球，而是为捍卫“莱茵模式”。示威者不仅有普通劳动者，还有属于中产阶级的大批民众。示威者喊出的口号非同寻常：“反对德国社会美国化！”90年代以来，欧洲在探索公正与效率的平衡之路，它决不会轻易放弃在欧洲历史传统和人文背景下形成的这种模式，决不会允许贫富对立在欧洲加剧。他认为，90年代，“新美国模式”战胜了“莱茵模式”，并且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新美国模式”仍将占主导地位。但是，他深信“莱茵模式”所包含的人文价值的底蕴，其社会团结和社会平等的内涵将逐步被美国接受。而且从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看，各种发展道路、各种经济模式都可以并存竞争，互相取长补短，为什么只允许一种模式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