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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歌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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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0-08-26
第6版(文学之页·读书天地)
专栏:走进西部征文

  华山歌者
  杨守松
  我看的第一部电影就是《智取华山》。还是念小学的时候,晚上在北风呼啸中跑了七八里路去看电影。华山就这么印在我脑子里了。可直到整整半个世纪以后,我才到了华山。华山很险,又很高,徒步登攀没足够时间,也很累,弄不好还会出危险,也就随大流,坐索道,再量力而行,随意登山。我这人算是要强的了,我总是想多跑多看。可我才上了一个低峰,便气喘吁吁了。我想年龄不饶人了,五十好几了还逞什么能呢?这时忽听得笛声响起,悠悠扬扬地盘旋而来。曲子也很熟,是“山丹丹开花红艳艳”,我就有些精神起来,心想这华山旅游真是善解人意,于山峰云树间播放出令人兴奋的曲子,不啻是为游人鼓劲加油呢!也就提神攀上了一块巨石——见有一老头在石上吹笛,原来笛声是他吹的而不是广播里放的。这就让我更加振奋了。老头的脸很小,面容显得有些枯,但腰间的红布带和刺猬般根根竖起的白头发却显得很精神。
  老头叫程玉良,是华县金惠乡罗凹村人,今年六十九岁了。
  六十九岁的老人在华山上吹笛子做什么?老头的眼睛又小又亮,看人时总笑盈盈的,他说他是捡塑料瓶子的。登山人喝了矿泉水什么的就把瓶子扔了。他就捡。一只瓶子三分钱。一百个才三元钱。他吹笛子也是“苦中作乐”,而且,一吹就有精神了,你们听了也有精神,也高兴,所以我就吹!我说你常年都在山上吗?他说天天如此,风雨无阻,一个月要磨破三双(布)鞋。说话时他见石隙里有塑料瓶,便迅疾伸手去掏出,又用脚踏瘪,然后放在塑料袋里。这时我才发现他另一只手里还有只口琴。我说你也会?他笑而不答,换了个手就吹起了口琴,吹时胸脯大幅度地起伏着,一边吹就一边走了,听他看他的游人很多,他也习惯了。
  他的职业是挑夫。
  我跟在挑夫后面,我给了他二十元零钱,我说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他说“奉陪到底”,就颠颠地前面走了。他走路有些一颠一跳的,他的白发在阳光下一闪一亮的,他笛子和口琴轮流着吹。突然他消失在一块山石背后。我好生奇怪,摸索着跟进去,才发现两块巨石之间有一个天然的岩洞。洞里有五六平方米大,他的朋友在山上工作,并且就以洞为室,晚上睡在里面,他拾来的饮料瓶也贮存在这里。他山猴似的爬上梯子,把东西放好了就下来。我参观了他朋友的“卧室”又跟着他走。他依然像个田鸡似地一跳一蹦的,更欢更快地跳上了山路,他又吹起了响亮的“山丹丹”……
  我也说不清楚我是怎么和老人失散的。山路曲折,游人很多,而我在跟着老人的同时还要左顾右盼看风景,就这样,又剩下我独自一人去登山。
  山越高便越险,从苍松岭到五云峰,我几乎是步履蹒跚步步维艰了。“自古华山一条道”,不是说山路少而是强调山之险。险峰更迭,山路艰难。我不时地歇下来,借摄影的时候缓解一下筋骨的疲惫。回头一看,我是同行中爬得最快也最高的了,可是我也付出了几次风干了的汗水呀!在到了金锁关时,千万把金锁银锁似的长龙使我找到了兴奋点,人也感觉有了些精气神了。忽听山间吼出了裂石撕云般的一声秦腔!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华山也因之而激奋地律动起来了。我情不自禁为之一振,我循声疾步而去,远远地就看见程玉良老人一步步攀援缓势而上了。老人肩上扛着一根大铁管,是送到峰顶作栏杆拴铁索用的。一根铁管重六十斤,背到山顶,以每十斤三元钱计,劳务费是十八元——所有货物,一概如此计价。
  我发现所有的游人,所有的登山者都驻足凝望老人。
  我招呼老人歇一息,我说,我们刚才失散了现在又相遇了。他似乎已经记不得我了,我相信,华山每天都可能有我这样的游客。老人十二岁就上山砍柴、割房条子,当然他也从十二岁起就唱山歌了。他挑了半个多世纪的山也唱了半个多世纪的山歌,他才能够这么边爬边唱边挑边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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