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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乐与天地同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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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0-09-16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

  大乐与天地同和
  袁济喜
  七月。正是京城炎夏酷热之际,我来到内蒙古呼和浩特参加首届东方美学学术讨论会。云集在呼市的中日韩与其他国家的专家教授,怀着对东方美学的挚爱,以及对东西方文化关系的关注,展开了认真的探讨。然而,与这种学术探讨相比,同样吸引人们的,是内蒙古高原的风情与歌唱。在餐饮与旅行中,最使人动情的就是那蒙古歌曲与烈酒,它们使久困都市文化氛围中人为之心潮激荡,耳目一新。
  其实,这些歌曲都市中人也耳熟能详,比如腾格尔的草原歌唱。但是在这块草原包围中的地方,蒙族青年唱出的歌曲,自有一股生命的原创冲力。由于世代放牧与逐水草而居的艰苦生活习性,蒙族人民以音乐来抒发情感,歌唱生命,宣泄苦难,音乐与舞蹈早已成了他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他们与自然融为一体的节律的宣发。在主办单位安排的一场师生演出中,体尝到在弥漫中国城乡的流行音乐中未曾有的清新自然的韵味,即使在当地进餐前演唱的《祝酒歌》中,也可以感受到内蒙古人民的豪放与宽阔。那高亢入云的旋律,余音绕梁的情韵,悠思难忘的意境,使久为都市柔靡艳声所困的人感到音乐的真正魅力是什么。当黝黑健壮、保留草原气息的小伙子与姑娘来到你的身边,用爽朗豪放的音乐与姿态为你敬酒与歌唱时,你会体尝到草原儿女的风采,领略到蒙古高原特有的地域美学魅力。《我的落地生根的故乡》、《乳香飘》、《马背上的蒙古族》……这些歌曲带你到遥远的年代与遥远的草原,仿佛使人来到铁木真(尊称为成吉思汗)兴起的时代,蒙古族铁马金戈,雄风盖世。而这些音乐,其中流淌的正是蒙古族人民的生命呐喊,是茫茫草原赋予的神明律吕。有时候,这种律吕骤然响起,一下子就能使人血脉贲张,以酒助乐。我在内蒙古惟一的一次醉酒,就是在微醺之际,与几位日本教授谈兴正起,隔着屏风的另一边的餐厅,突然响起高亢嘹亮的《祝酒歌》,一下子就使我们这边的中外客人兴致陡起,气氛热烈而荡漾起来,许多人互相倾吐真心,切磋学问。在音乐的助兴下,人是最容易进入酒中胜境而不自觉的。
  会场空调不足,气候炎热,但是各方学者却表现出空前的认真与热烈的劲头,人们关注东方美学的理论特征,尤其对东方美学与文化如何在全球化的趋势下保持自己的特点与传统,更是体现出东方学者特有的忧患意识。人们普遍感到在日益同化的工业文明模式中,东方美学中的重生命,贵自然,以精神自由为基调的传统在今日的张扬与延伸。《诗经·柏舟》有云:“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遨以游。”在这次会议上,我感受最深的是这种浩茫隐忧的东方学子的精神之旅的魅力。人们在追寻东方美学的自身意境,在重温昔日曾对世界文明作出过重大贡献的东方美学与文化的历史,人们更对昔日的辉煌发出了“魂兮归来”般的祈祝。
  然而,在中国西部土地上,我们感受到“大乐与天地同和”的雄浑意境。中国古典音乐美学经典《乐记》认为,音乐本体来自于天地自然,是神明造化之赋受。乐声中凝聚天地与人类的和谐精灵,它好像一扇窗口,可以窥见民族的心灵世界,捉摸他们的脉搏。音乐如同造型艺术一样,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其中浓缩了历史与人生。在那天去往伊克昭盟的路上与夜宿成吉思汗陵的晚会上,我们一再为热情的主人的歌舞所感染。在成吉思汗陵下榻时,当地蒙族人民为我们演唱的歌声是那么响遏行云,自然真诚。表演完毕,接待的主人对我们说,参加表演的大都是这里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这使我们大吃一惊,不仅惊叹内蒙古人民的能歌善舞,而且品味到自然真声之美。那一片自然真声,是茫茫大草原的赐予。“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昔日依赖游牧的民族与农业文明造就的民族,都是自然造化的子民,他们与天地亲和,在天地之中汲取生命的旋律。“大乐与天地同和”,这是造作包装的商业音乐无法仿效的,她们也是东方美学理论不败的生命之壤。在快速工业化的过程中,如何使生命的旋律保持自己的原初本体,在生生之兴中融合人类文化的大同世界,使东方美学再度辉煌,这是未来中国文化学者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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