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侠文化存照 [复制链接]

第6版(文学之页·读书天地)
专栏：

　　为侠文化存照
　　吴大可
　　文坛上最多产的作家是谁？翻开山西人民出版社和北岳文艺出版社推出的《还珠楼主小说全集》，就会发现大概是创作过四十部小说、不下一千七百万字的李寿民先生。李先生的本名知道的人不太多，但对“还珠楼主”，今天的年轻人并不陌生。
　　还珠楼主小说的主角，分为仙侠和凡人英雄两大类，各自体现了道家的超脱尘世和儒家的立功济世两种不同的价值取向。尤其是他的成名之作《蜀山剑侠传》，不仅本书洋洋洒洒五百万字，而且以此作为故事基干，前后左右敷衍出许多分枝，成为其他作品的由头。书中灵景奇观、仙花异草、医卜星相、琴棋书画、珠宫贝阙、边塞风情，想象力之丰富直追《山海经》、《封神榜》和《西游记》。当代武侠名家倪匡惊为“天下第一奇书”。有人以为武侠小说多为荒诞不经之作，这至少对于还珠楼主来说并不确切。他在致友人的信中自述：该书“以崇正为本，而所重在一‘情’字，但非专指男女相爱”。在这种极度夸张的小说样式中，他要阐述、呵护的其实正是中国文化中屡屡被压抑的英雄主义和自由人格。他生于乱世，先后入宋哲元、傅作义等民国显宦幕内，洞察官场黑暗，加上“九一八事变”后国难深重，终于选择退隐，改用小说讽喻时事，呼唤敢爱敢恨、敢作敢为的担当精神。在日本占领北平后，他拒绝了周作人的劝降，因“涉嫌重庆分子”被关进黑牢，备受鞭笞、灌凉水、眼里揉辣椒面等刑罚，却咬牙坚持下来，不失侠客本色。
　　还珠楼主的写作方式也出人意表，几部小说可以齐头并进，而且都是自己口述、由秘书笔录，然后过目修正，送报馆发表。多亏了他深厚的国学根底，这样大批量制作的东西多有神来之笔，读者乐此不疲，堪称奇事一桩。然而，其中纷繁复杂的人名、地名、物名前后歧异者也在所难免。幸有中国社科院、上海学林出版社的专家和李寿民先生之子合力校勘，除加了新式标点，还对各种错漏、衍文悉数订正，统一体例。有人说过，小说的情节是藤，其中的文化内涵才是瓜。从这个观念出发，我们大可不必骇异于武侠小说匪夷所思的情节枝蔓，却可以尽情地享用书中荫庇的民族价值观、人生观、审美观的“瓜果”。金开诚在全集序言中称道还珠楼主的作品是“世界华人华裔所共有的艺术财富”，当非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