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云无迹 [复制链接]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大象书话

　峡云无迹
　　远征
　　“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宋朝诗人晏殊这首题为《寓意》的情诗，将痴男怨女萍水相逢之后瞬间又劳燕分飞各奔东西的愁怀离恨抒发得淋漓尽致。每当读起它，我的心头总会情不自禁地涌起一阵久挥不去的惆怅———让我牵肠挂肚念念不忘的倒不是哪段温馨浪漫的艳遇或哪位柔情似水的佳人，而是那些来似惊鸿去若峡云令人刻骨铭心的奇书。
　　1985年秋，我在一家瓷厂做工。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余，常常沉湎于书籍的乐园。一日，闲逛地摊书市，忽遇徐志摩的《爱眉小札》。该书纤尘不染，似从未涉世的处女。一看定价才零点八五元，书贩血盆大口一张，居然索价九元。经讨价还价，最后以四元钱谈妥。我一摸口袋，身上只有一元钱。恳求再三，书贩答应为我保留一个小时的“首购权”。火速跑回寒舍翻箱倒柜，总算从备用金中挪出了三元钱。兴冲冲地赶到书市，可《爱眉小札》已不见芳踪。忙问其故，书贩答曰：“书是我的，想卖谁就卖谁！”我怒发冲冠，热血沸腾，真恨不得将他狠揍一顿———言而无信，重利轻义，这种铜臭熏心的家伙怎配卖书？
　　看了根据美国女作家达芙妮的小说《蝴蝶梦》改编的同名电影，久久走不出其神秘而浪漫的美好意境，迫切渴望读到它的原著。寻遍街头巷尾的冷僻书肆，却一直未能圆梦。事隔多年，仍耿耿于怀。前年夏日，到上海出差，在外滩开往东方明珠的公交车上，忽见路旁一邮局门前的书摊上赫然摆着一本《蝴蝶梦》。如同遇见了失散多年的初恋情人，我激动得浑身颤栗不止。正欲上前拥其入怀，不料车已启动。到站后，顾不上游览什么名胜了，赶紧“打的”寻到书摊，可《蝴蝶梦》已下落不明。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卖书的小姐解释道：“你早来一脚就好了，书刚被一个女学生买去了。”我捶胸跺脚，怅然哀叹：“怪我情深缘浅，一本《蝴蝶梦》竟成一场春梦矣！”
　　早就听说《镜花缘》是一部妙不可言的旷世奇书，“文革”之时曾有人为了逃避造反派的检查，竟为它换上《毛主席语录》之类红宝书的封面，可谓别出心裁、书胆包天！或许正是出于对昔日“禁书”的一份好奇，我一直渴望读一读《镜花缘》，奈何它很长一段时间已未再版。一日，夜访书友，在其书案上意外看到此书。我欣喜若狂，立刻要求借阅。书友面露难色：“我也是从邻居老翁处借来的，尚未看完，你过几天再来借吧！”几天之后，迫不及待地跑去借书，不料书友竟哭丧着脸惨然告曰：“昨晚我上夜班，小偷趁虚而入，翻遍橱柜，不见分文，居然顺手牵羊将那本《镜花缘》拿走了。”
　　闻罢此言，我两眼一黑，差点当场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