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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树皮与五谷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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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0-12-02
第8版(周末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草根树皮与五谷
  毛锜
  宋朝嗜学好文的刘莘老有一段教子名言,即“士当以器识为先,一号为文人,无足观矣”。其实有关器识这个命题,唐代的裴行俭早有专利,刘莘老只是“英雄所见略同”,将它复述了一下。不过他又加上“一号为文人,无足观矣”这一句,就显得分量更重了。所谓器识,也就是器度和见识。其意所指不外乎是说,一个有志于从文的人,首先要有一个博大的胸襟,恢弘的气量。境界高了,格局大了,自然会有远见卓识,大家气象。否则鸡肠鼠肚,器小易盈,如前人一首紫砂壶诗所写的:“量小不堪容大物,两三寸水起波涛。”倘若如此,纵然他真的也会附庸风雅,东涂西抹两下子,怕也就无足观了,甚至还要让人们敬鬼神而远之呢。
  按说,一个船多不碍江的偌大文坛,文人们尽可以施展自己的智慧才华,潜下心来坐修各自的正果。对高山仰止的文学先辈就叹赏服善,对才情真正卓异的同行,就见贤思齐。只要辛勤写作,耕耘不辍,何愁文坛上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有些素养不足、器识差劲的文人,就不作如此想了。他们的虚荣心极重,稍有一点文名便恃才傲物,乖僻不情,乃至摆出一副唯我独美,人莫予夺的架势。狂言恣肆,目空天下,且动辄对一些文学大家、诗坛巨子信口雌黄,百般丑诋。仿佛这些人阻碍了他们的文坛大可汗伟业一样,必欲揶揄嘲弄,一笔抹煞方后快。大凡一个文人自我膨胀到这个份儿上,他也就必然清誉顿失,面目可憎,压根儿不足观了。
  设若不信,此处不妨略举一二,以便让我们见识见识这类“不足观”者的文人德性吧。南朝宋时的吴迈远就是一个。吴某身为文人,自是擅长于作诗联句,吟风弄月。但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自夸而嗤鄙他人”,据说他每乘兴写出几行好诗,便得意忘形,不可一世。甚至连被谢灵运所称道的“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的曹植也不放在眼里。在自我感觉良好的极度陶醉中,他惯常将诗稿掷之于地,禁不住高声大叫道:“曹子建何足数哉!”遗憾的是那个年月还不时兴煮咖啡、发红包、开研讨会这一套,也就难为此老兄只能作这番关起门来称王称霸的精彩表演了。还有唐代的李赤也算一个吧。不说别的,只说他为自己起那个蹊跷的名字,就让你感到此人自炒有术,智商超常。他尽管客气,还是玩“拉贤配”的把戏,径直大言不惭地声称:“吾善为歌诗,诗类李白。”如果真是如他自我“广而告之”说得那般好,当也属诗坛一大佳话。可惜实情并非如此。据前代学者笔记记述“(李)赤有十诗在姑熟堂下,署名李白,东坡读之,以为浅陋不类太白也。”这位苏东坡先生虽不搞比较文学研究,却倒能慧眼识真,一搭眼就识破了假冒货色的真伪,也着实扫尽了李赤这个倒霉鬼的兴。
  看来,所有这类文人不仅善于诙谐,而且还会自己替自己制造笑话。令人困惑的一点倒是:为什么这种“妄为大言,以欺世也”的文坛痼疾久治不愈,且如疑难顽症,复发频仍?难道这些人不知道如此下作会自陷轻薄龌龊吗?不,不是不知道,而是“书生名利浃肌骨,尘埃日久生心胸”。要知道,一颗聪慧明澈的灵魂,一旦被妒恨和贪婪的沙尘暴蒙蔽,那可是十分可怕的。这就是有些文人之所以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危言耸听以欺世的缘故。君不见,三十年代迄今不是仍有少数文人墨客步人后尘,继续在施“以鸱枭而笑凤凰,执蝘蜓而嘲龟龙”的故伎,为自己制造所谓的“轰动效应”吗?!目光如炬的鲁迅先生,早就看穿、也看厌了这类文坛上丑人多作怪的、又实属一厢情愿的西洋景,从而对当时文坛上那些靠踩倒别人以提高自己“文学上的价值”的文人及其作为,投以无情的鞭挞和蔑视,指出“他们以为只要决堤淹灭了五谷,草根树皮的价值就会飞涨起来了”。这可真是一针见血,入木三分的针砭和剖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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