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假为何越打越难 [复制链接]

第9版(经济周刊)
专栏：

　　当公安、技术监督人员冲进生产假冒“露露”杏仁露的车间时，调汁锅还是热的，但已找不到一罐假货，连一张包装纸也没有。一次打假行动又扑了空——
　　打假为何越打越难
　　本报记者 白天亮
　　一次扑空的打假
　　夜幕降临，十几辆面包车悄悄开出河北省廊坊市委招待所，向东驶去。车上共有上百名公安、技术监督执法人员，一次查处假冒“露露”杏仁露的打假行动就要展开。腰间别着枪，手中握着警棍，地上摆着用来启门的斧头，所有的执法人员都保持着沉默。整个行动已酝酿了两个多月，今晚能不能抓个正着？一种又紧张又兴奋的气氛笼罩着整个车队。
　　凌晨1点多，终于找到了那家偏僻的工厂。跳门、开锁，十几名公安率先冲了进去。奇怪，怎么没有预想中的哄乱，偌大的工厂，甚至没有一个人出来问你们干什么。生产车间的调汁锅还是热的，但已找不到一罐假货，连一张包装纸也没有。是线人搞错了，还是消息走漏了？快到4点时，组织人员终于对随行的记者宣布，这次行动扑空了。
　　这是记者10月底亲历的一次打假。准备了那么久，荷枪实弹，最后却什么也没打着，整个过程看起来颇有些滑稽。不过，对于执法人员来说，扑空是经常的，执法的力度固然在不断加强，可造假的方式也越来越隐蔽，而且日趋先进。一路上总有执法人员对记者讲：“你们是不是觉得假货好像越打越多？其实一直在打，可现在打假真是越来越难了。”
　　造假者“魔高一丈”
　　安徽芜湖马塘村生产假冒“大白兔”等糖果已有近10年历史。近两年，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组织人员连续三次去那里查处假货，但这个小村子造假的步伐从未停下。第一次是去年春天，查获的假货正准备拉走，村民围了上来，对提供线索的人一番厮打；第二次是去年秋天，村里的孕妇躺在执法车面前，就是不让进村；第三次在今年11月，明知道这个村子每天都要运出几卡车的假货，也听说大量的假货藏在地下室，但一来不好找，二来怕引起冲突，只能查到一点点就赶快走。
　　在马塘村的打假过程很典型。其一是打不尽。一个小村子，由国家机关出面组织打假，力度不能算小，可村民不在乎。假货收走了可以再生产，机器没收了可以再买，只要有利润，只要有订单，就加紧干，都知道打假的不可能天天来。其二是造假人员不断升级的对抗。目前制假活动主要集中在城乡结合部、农村、山区，造假者法律意识淡薄，见到执法人员，第一反应往往是“不能让你断我的财路”，阻挠抗拒，却很少去想自己是不守法的一方。据了解，质量技术监督系统每年都有人在执法中殉职。其三是造假手段日益隐蔽。马塘村的地下仓库让执法人员颇费脑筋，而有的地方干脆把生产车间也设在地下。
　　更让人头疼的是近一两年涌现的法人造假。浙江武川文教制针厂在被查出造假时，其负责人坦陈：“打自己的牌子不好销售，假冒知名品牌容易得多。”如果说，马塘村制假还有愚昧的成分在其中，法人造假就是典型的知法犯法，而且因为其规模大，隐蔽性强，查处起来越发困难。
　　一方是造假分子手段日趋多样，装备越来越先进，行为一天天隐蔽。打假，成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确是越来越难！
　　执法者的无奈
　　造假与打假，一直存在一种此消彼长的关系。打得严、打得紧、打得猛，造假的势头就能很快被扼制住。但倘若执法的力量不够强，就容易使造假者有恃无恐，大肆从事违法活动。11月7日，执法人员到浙江武义县打假，在检查受举报的鸣阳丝钉厂时，遇到了麻烦。这家工厂的大门紧锁着，怎么敲都不开门。技术监督执法人员没有权利强行破门，要进去只有求助当地公安。好不容易请来派出所的负责人，得到的回答却是“要先立案，再调查”，门还是打不开。等了一个多小时毫无进展，执法人员只好撤退。
　　现场打假要的就是“突袭”，抓个正着。如果要等一个多小时才能进门去，即使刚到时假货生产正如火如荼，进去后估计也早就搬得干干净净了。但这不能怪技术监督执法人员，他们要按规矩办事，法律规定不可以进就不能进。所以，不少执法人员有过这样的经历，明知道里面假货不少，但被挡在门外干着急，抓不着。
　　在打假过程中，让执法人员感到无奈的事还不止这一类。如果查出的假货数量不大，又不在生产线上，被查者一口咬定是自己买来的，那就不能判定为造假；查出的产品如果还没有贴上假冒的商标，如何判定也是争议颇多。造假者肆无忌惮，执法者却是束手束脚。
　　难以破除的“保护伞”
　　一位执法人员曾对记者讲起，打假中，最让他们难受的是地方政府的不配合。
　　今年10月中旬，记者曾跟随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的有关人员到广东打假。在潮阳市贵屿镇，执法人员查出了价值数百万元的假冒传真机。拨通镇长的电话想请他过来协助处理一些事情，等了两个多小时，这位镇长才姗姗到来。看到正在装车的假货，镇长一脸的不高兴，表示“不知道镇上有人制造假冒传真机”，甚至“不知道镇上有人造假”。
　　潮阳历年都是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部署的打假重点地区，假冒卷烟、化妆品、名牌服装、电池，不仅在执法系统中是有名的，就连“松下”、“宝洁”等外企都知道这里假货多。一个县级市，大规模造假持续近10年，当地政府领导人不可能不清楚，而一直任其发展，甚至越来越兴旺，这种纵容的行为实际上就是保护。
　　如今，明目张胆阻挠打假的政府工作人员不多，但像潮阳市这样睁只眼闭只眼放任造假的却不少。其中有认识问题。其实潮阳发展经济的条件很好，地处广东沿海，交通便利。但造假的名声在外，近几年吸引来的外资甚少。造假富裕了当地不少人，也破坏了投资环境。不知当地领导怎么算账。也有其他问题，一些政府工作人员和造假者有“提成”等关系，实际上是协同造假。
　　新出台的质量法规定，各级政府不得包庇放纵本地区本系统发生的造假售假行为，可实际上当地方政府消极对待时，如何追究责任仍然是模糊的。
　　题图：广东潮阳市的东威摩托车有限公司，是粤东地区规模最大的摩托车生产厂家。可就是这家看上去豪华气派的企业，却在大量购进伪劣配件进行非法拼装，生产假冒的“铃木”、“本田”摩托车。（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