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捷克斯洛伐克木偶艺术学习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向捷克斯洛伐克木偶艺术学习
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　田汉
伊利·斐利皮同志领导的捷克斯洛伐克利培勒兹木偶剧团在北京演出了他们的精采的节目：诗人凯纳尔改编的四幕民间童话剧“金发姑娘”、苏联布列奥布拉任斯基和奥布拉兹卓夫的两幕剧“高大的伊万”、维尔茨尔的三幕四场童话剧“小白耳朵”以及为幼小的儿童们演出的“小山上的房子”和“爷爷播种的甜萝卜”。这些优美的演出，给我们上了如何改进木偶剧艺术的第一课。
我现在只以“金发姑娘”为例，说一说我们的感受。
“金发姑娘”的故事是这样发展的：一个残暴的国王用死来威胁一个劳动青年——他的佣人和厨子依尔瑞克去寻找传闻中的金发姑娘。由于这青年平日勇于帮助别人甚至受难的小生物，他终于在它们的帮助之下，从遥远的多瑙河对岸娶回了美丽的金发姑娘。国王夺了金发姑娘，杀死了依尔瑞克。金发姑娘向国王要求再见依尔瑞克一面，她用“回春的水”使依尔瑞克复活，并且更漂亮了。贪心的国王也想使自己变得漂亮，但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个富于抒情味的童话剧，突出地表现了劳动人民勤劳、仁爱、勇敢的美德，对于儿童观众有极大教育意义。木偶剧的服务对象虽不限于儿童，成人也是爱看的，但主要是儿童。我们正是要学习捷克斯洛伐克木偶剧工作者这样全心全意地和创造性地为儿童观众服务的精神。
捷克斯洛伐克木偶艺术的造型首先吸引了我们的兴趣。剧中的英雄人物依尔瑞克被赋予了纯朴而英挺的可爱形象；残暴的国王和另一国王（金发姑娘的父亲）也塑造得很成功，你从他们同一金冠绛袍，同一深目高鼻中，可以识别出不同的性格。中国木偶剧因多数取材古典剧，通常宽袍大袖，不甚注重肢体。西方木偶反映了西方人民的风习，很着重手部和胸部，因而手的塑造和表情比较写实而自然。中国的木偶有的面目塑造得很好，但是两手捏拳外拐，显得非常僵硬。这是首先要向捷克斯洛伐克和西方木偶制作艺术学习的。（四川、广东木偶的手也有很精的，他们甚至能解衣，结带，取簪，做针线，但那仅用于特技表演，一般的手不甚美，比例也不够准确。）
金发姑娘是观众期待的主要人物，对于她的善良性格的塑造是成功的，但还可以让她美得足以跟那英俊的青年相配匹。头发的美不仅在它的颜色，而且在它的柔细温馨的感觉；但不要让它太乱，也不要洒上金纸屑，那样便显得太冷了。
动物在童话剧中占重要地位。捷克斯洛伐克木偶剧工作者们对动物的造型也是很用力的。这剧中有小狗，有小羊，有乌鸦，有白鸽，有金色鲤鱼，有飞蝶，还有看不见的蚂蚁。小狗在剧中起着重要作用，依尔瑞克扫地时，小狗趴在笤帚上面；羊把睡着的牧童一头撞开；金发姑娘在园子里爱抚着花草，白鸽双双飞近她；这些地方都非常有趣，当然像白鸽的飞翔还可以搞得合适一些。对花木的处理也很好，导演者强调了人跟大自然的亲密关系。多愁善感的金发姑娘依靠着庭前的老树颦眉构思的时候，你会感觉到那老树在关心地扶着她。
舞台装置也值得我们学习。多瑙河的远景很使人欢喜，如果再加些波光是不是更好？依尔瑞克在晚霞中打桨渡江的场景是木偶剧最擅长的。依尔瑞克把小船划近花园边来迎接金发姑娘，和金发姑娘跟依尔瑞克上船的表演，都处理得非常生动而有情致。这是别的剧种不容易办到的。
捷克斯洛伐克木偶剧工作者们，严肃地、一丝不苟地对待自己的艺术劳动。举一个例来说：在表演进行中，木偶始终保持着准确的地平线，没有我们的木偶剧和皮影上下场飞来飞去的毛病。这是由于演员们在导演的指导下长期注意和训练的结果。地平线的准确性应该说是现实性演出的一个基本的条件。看过中国木偶剧的人，都会感到中国的木偶一般地动得很多。捷克斯洛伐克的木偶剧工作者们操纵木偶非常“稳”，非常注意在较为细致的动作中进行人物内心的刻划，而我们的木偶一般动作和舞台活动范围比较大。有的同志因而想到是否木偶戏表演也能运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认真说，舞台演员跟木偶在表现生活感情和性格的要求既是一致的，当然也可以和应该接受这一进步的科学的表演体系。了解过木偶舞台的幕后情况的，可知艺人们为了通过木偶的操纵表现人物性格时那一种精诚的忘我的艺术努力，他们把全身心都投入到木偶上面去了，演得好的时候你真会听到木偶在呼吸，心脏在搏动。那正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世界。
当然，这里也有一个传统基础问题。捷克斯洛伐克的木偶剧虽则也有唱，似乎主要以话剧为基础。我们的木偶皮影差不多一致地跟地方戏曲结合得很紧。我们木偶皮影的表演动作是根据戏曲音乐的节奏组织的，艺人又加以夸张，那自然动得很厉害。夸张的大动作本来也无背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原理的，问题在如何使它更适当，更有目的性，更有生活根据，更能突出思想感情。
产生更多有思想性和艺术性而又能充分表现剧种特点的剧本，是木偶艺术发展的关键性的条件。看了“金发姑娘”等完整的木偶剧，我们非常欢喜。我们过去为广大儿童服务得不够好，或者说简直很少负起对几千万的幼年观众的责任。看了捷克斯洛伐克同志们的辛勤的努力，使人无限惭愧。我要求全国文学戏剧工作者发下宏愿，来为这一个薄弱的一环而急起直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