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丝万缕的纽带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千丝万缕的纽带
本报记者　汪溪
同志，你曾有过背井离乡，在生活的颠簸里，思念故乡亲人的体会么？你曾尝过读到千里外的平安家书的快乐么？
我国旅居日本的侨胞，就是经常以这样的心情期待着祖国的。请听听他们对祖国同胞说的话吧！福建籍的华侨老人张加爵，从小就到了日本，住在日本六十多年了。他做过厨子，当过小商人，也干过切面条的手艺。这位经历了几次战争，尝尽了海外生活的艰难困苦的老人，颤抖抖而兴奋地说：“我活了七十二岁，没有比这几年更愉快的了。祖国独立富强起来了，我终于赶上这个日子。总算是熬出头来了。”一位来自河北省的姓李的农民，当我递给他一枝从祖国带来的香烟时，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用带着很重的北方土音说道：“抽这枝香烟，我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同志，你也许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我十五岁时，家乡闹灾，连吃糠咽菜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母亲托朋友把我带来日本找生活。唉！二十多年在外，就像是没娘的孩子，没吃过一天安逸饭。”他似乎很抱歉在众人面前提起了过去的悲痛，急忙转过话头：“你想咱们的祖国现在强大了，我在国内的家人都过起好日子来了。我大半辈子的苦总算没白吃。没娘的孩子，现在可找到家了。”
在大阪一次酒会上，一位北京籍的老大娘带着她年轻的姑娘，走上前来同我打招呼。她说：“在这里听了家乡话……。”这句话没说完，就哽咽住了。她亲热地拉着我的手，不断地上下打量着，就好像是仔细端详她久别的孩子似的。“先生，咱们新中国的代表来了。咱们感到多大的光彩呵！让我好好地看看你们……，这几天我天天听广播，听雷任民团长的讲话。你们带来的电影，我在神户看过一次了，今晚还要再看……。”
十九日下午，天下着雨。中国访日贸易代表团从箱根回到东京的路上，路经横滨时，华侨热情欢迎“祖国派来的人”的情景，我们将永远不能忘记。离开会场“横滨中华学校”一里路外，就有许多人在雨地里鹄立等待着。中华学校的师生，横滨华侨团体的负责人，学生的家长们，秃了顶的老人，白头发的老太太，和学校的学生从校门一直到校园里，站得密密实实的。他们忘记了雨和寒冷。一个个热情地挥舞着国旗，用力地鼓掌。许多人挤在二楼教室的窗口上，不停地招手。我看到窗口中探出一个头来，这是满头缠着白布绷带的一位年轻的病人。乐队奏着庄严的国歌，我们被融在一片欢呼声里。这样的场面，国内也许是谁都经历过的。但是，当我随着代表团登上了楼梯，站在楼上走廊里，望着那欢腾的人群，大家齐唱国歌，同呼：“毛泽东万岁！”的时候，我再也含不住眼睛里的泪水了。当我访问东京华侨总会会长、我国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康鸣球时，他告诉我，他回到日本以后，曾到各地向一万多华侨作了十次以上的报告。许多人都向我说到过他们听报告以后的兴奋。康鸣球对我说：“现在，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侨民是可以引为荣幸的。祖国的强大，国际地位的提高，使海外的侨民也抬起头来了。”雨还在下着。几百个人就立在雨地上，静听雷任民团长带来的祖国人民对旅日侨胞的关怀和期望。我知道，这是他们期待了多久的声音啊！半个多月前，代表团到达东京后没几天，横滨侨胞就派出了代表，邀请代表团到横滨去。他们说，那怕只是去几分钟，和大家见见面吧！
旅日侨胞对在日本殉难的祖国烈士的那种情同骨肉的哀悼，和他们自动地到各地去收集烈士遗体的行动，凝结着几万人的眼泪和义愤，显示了他们伟大的爱国热情。
五年以前，从在花冈地方发现第一批被日本帝国主义刽子手屠杀了的烈士遗体之后，旅日华侨曾捐献了五十万日圆，作为运送骨灰回国的基金。到现在，在日本爱好和平的人民协助下，已经先后送回了五批骨灰。
一九五○年在东京举行了第一次追悼大会后，烈士们的灵柩停放在枣寺里，等待启运。就在这个佛庙附近，住着一位江苏籍的老太太余杏弟，她同死难者是无亲无故的。人们隔几天就碰到她带着鲜花供品到庙里去，跪倒在烈士的灵位前，焚香祷拜。这样继续了两三年，没有间断。北海道的旭川市，旅居华侨很少。这里的一位侨胞、年轻的韦清龙曾独自到东北地方去调查和挖掘骨灰，前后不下十多次。从旭川到东北要乘船坐车，一次旅程总需要大半天的时间。韦清龙不顾疲劳来往奔波着。当一九五三年，第一批骨灰从东京运抵神户，准备启运回国时，在港口前后只有三天的停留。神户华侨参加迎接骨灰和追悼大会的占绝大多数。
我在神户时，侨胞们也同我谈起他们为烈士们开追悼会时的心情。有一位一只手上带着炸弹的伤痕的老大娘，她的三个儿子在战争中被日本帝国主义者拉到军火工厂去做工，在轰炸中牺牲了。她愤愤地说：“我们决不能允许日本帝国主义再来祸害人了。我参加追悼祖国烈士的大会，就像是追悼我死去的儿子一样。我孩子被杀害的深仇，我是永远也忘不了的。”另一位侨胞陈庆祥在东京曾对我说：
“我们不但要把死难同胞的遗体从地下挖出来，让它们见见天日；我们也曾把骨灰箱挂在胸前，在东京的大街上游行。这就是对战争贩子的警告，就是我们保卫祖国不容许任何人侵犯的表示。”
旅日侨胞中台湾籍的占很大比例。他们很多是经历过日本帝国主义占领台湾时的奴隶般的生活而辗转流亡到日本来的。在东京华侨总会，我见到一个技术工人。当他开始叙述在故乡台湾的生活时，就像孩子似地失声哭起来了。后来，他勉强忍着哽咽，说他要把技术贡献给祖国的建设，支援解放台湾。
当我问我接触到的侨胞，他们对祖国有什么要求时，多数人的第一个答案都是：希望早日解放台湾，把台湾的同胞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要求解放台湾已成为旅日爱国侨胞的一致呼声。
四月二十三日于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