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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帕海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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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0-05-20
第6版(文学之页)
专栏:边关采风

  纳帕海
  吴然
  纳帕海在中甸县城西北角,距县城只有八公里。
  纳帕海,藏语称为“纳帕措”,汉语意为“森林背后的湖”。
  可是湖边的森林早就不见了。问一位咂着烟的牧人,他说他也不知道森林是什么时候就不见了,不过他指着一座山说,以前山上有大树!眼前,周围没有大树没有森林的纳帕海,宽广,然而单薄,带着草腥味的湖水,似乎经不住太阳和风很有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品尝了。事实上湖水离山脚已经很远,还有一片沼泽水洼隔着。很好,藏民早已备下马匹,让你骑马进湖,当然是要出钱的,而且要价不低。那也不用犹豫,老远来的,不就图看看它吗?上马吧!
  看到藏族汉子,还有少男少女纵马由缰,叫笑奔驰,真是羡慕死啦,心痒痒的,总想也一试身手。可是骑上马心就虚了。马是好马,典型的藏马,又配了鞍子和毯子,骑在上面还是害怕。怕马认生,尥蹶子把自己给摔下来;又怕马失前蹄,自己跟着栽跟斗。给我牵马的是一个把青黑长袍别在腰间,裤腿卷得高高的干瘦老头,一撮翘翘的胡子,嘴角的一丝狡黠的笑,让我有点担心。果然,他简单交待一下骑马的要领,手如何抓牢缰绳,腿如何夹紧马肚,身子如何坐稳,脚如何蹬牢脚蹬,还不等我明白,把缰绳往我手里一塞,朝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马就跑起来。我吓得大喊大叫,他嘿嘿笑了,我觉得过了好一阵他才“?——”地一声,赶过来凶巴巴地抓过缰绳,牵着马走进水洼。五六匹马走在水洼里,泥泥水水溅得老高,“要是现在掉下马来就糟了!”我心里想着,两手紧紧抓住马鞍子,也不管溅在身上的泥水,连糊住眼镜片的泥水都不敢揩。过了水洼子,走上一片干草地,算是看到茫茫一片的纳帕海了。水面光光的,平平的,一块一块的蓝天,一团一堵的白云落在水里,不动。淡蓝和淡紫的纹带浸润在一起,很好看。远处是灰蓝的山,山脚是藏民暗白色的土掌房。一派长天秋水气象。原以为要在这里玩玩,殊不知连马都不得下,照张相就算到此一游了。一个泥脚泥手的姑娘,不由分说,把我的照相机拿过去,很老练地给我来了一张。于是,朋友们互相看看,掉转马头,打着哈哈得胜回朝……
  扎西告诉我,纳帕海是黑颈鹤越冬的好地方。他说,这些高贵珍奇的鸟儿,一到冬天就结伴而来,和灰雁们、斑头雁和灰鹤们嬉戏相乐。湖里的黄蚬、小鱼、蝌蚪,还有浅水里的根芽,是黑颈鹤的美食。雪后的早晨,黑颈鹤们常常会排成一排,“哥安,哥安”地鸣叫,也不知是做早操,还是观雪景,长长的细脖子,黑黑的小脑袋,有的高,有的低,“就像五线谱上的音符!”扎西说,这是一位女画家打的比喻。多么奇妙,多么诗意,唤起我无边的想象。可惜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季节还没有到。季节是不可跨越的。季节既不可阻挡也不能挽留。是一声蛙鸣一声鸟唱还是花朵的含苞草叶的萎黄,给季节送来请柬,或为它发布更换的消息吧?而此刻,纳帕海秋光四溢,正是另一番情调。
  事实上,秋天的纳帕海,美的不是水,而是草,无所不在的草!
  偌大一片草场,浅浅的黄,绒绒的亮,大片大片的阳光铺在上面,晒着。暗暗的云影,想把阳光揩掉,揩掉一片,又露出一片;揩到牦牛身上,揩到羊群身上,揩到青稞架上,还是揩不掉。牦牛和羊群,还有马,只顾低着头吃草。我怀疑它们是用唇吻嗅触秋阳的芳香,嗅触大地发酵的气味。牛粪羊屎点缀在草地上。草地是暖和的。白天草叶们仍然舒服地晒着太阳;只在夜里,草叶们才挤缩在一起抵挡霜冻的寒气,听虫儿凄切的鸣叫直到天明。可爱的草啊!我们坐在上面,眯着眼睛享受阳光和芳香,禁不住打起滚来,草叶就淋漓尽致地粘了一头一身。
  以一排篱笆为背景,我们拍了许多照片。可是我想,摄影只能留下部分景致,却删除了画面以外的美景,况且秋色无论如何也装不进我们的照相机,无论如何。
  秋色就在纳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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