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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经典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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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0-06-03
第6版(文艺评论·读书天地)
专栏:

  准备经典
  张学昕
  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文学所产生的巨大而超常的“轰动效应”相比,进入九十年代以后的中国“纯文学”被认为是走向了“低谷”。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我们回顾和反思这种现象的来龙去脉,便会得出较为客观、宽容的理解:倘若文学始终处于正常的发展状态,便不会因郁积太久而出现这种高峰状态;今天的文学,正在沿着一条更为朴素、内在的道路向前发展,它的辉煌和成就,已不再需要所谓的“轰动”和“爆炸”来获得。
  与其强调、追逐文学某种程度的“轰动”,还不如倡导一种踏实写作,写作那种既关注现实人生,又重视精神高扬、灵魂提升和社会历史关怀的文本佳构,创造我们这个时代的优秀文本;与其在商业化潮流中迷醉、媚俗乱了方寸而自我沉沦,不如“以笔为旗”进行踏实的写作实践。一方面,经济的逼近并不能使真正的思考力萎缩,世俗不是洪水猛兽,媚俗才是可怕的文化倾斜;另一方面,文学也绝非仅仅是圈内人的语言文字游戏,它还要以其独有的艺术魅力震撼人们的心灵。
  当代中国作家在新世纪的选择和追求应是以良好的心态、放松的身心、踏实的生活、真诚的体验和厚实的积累以及创造的渴望,一如既往去准备经典的诞生。
  任何一个时代都期待它的文学有“大师”级的作家和“经典”作品的出现,这也许要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实现,但我们的时代需要与这一时代相应的大师和经典对文学的又一次照耀。
  站在新世纪的门槛上,我们当代的作家们是否已经放弃了写作经典的愿望和追求?抑或他们正在孜孜不倦、心态平和地默默书写着未来可能成为经典的华章?谁可能会成为未来的文学大师和经典?时间老人会告诉我们这一切。
  当前,已出版有若干选本试图遴选二十世纪文学的经典文本。对这些选本,我们可以视之为当代人眼中的经典。因为这些选择毕竟还属对文本的近距离审视和观照,仍是以当今生活和审美价值指向为参照坐标,并未经历时空维度的衡量,仅就时间而言,真正经典的界定恐怕也需要经历相当历史时段的筛选和甄别,它不仅能成为我们民族记忆的闪亮化石,而且能为世界不同民族所珍爱。试想,无论在法兰西、丹麦、英国还是中国,来自不同国家和民族的人们为什么会在巴尔扎克、雨果、安徒生、莎士比亚、鲁迅的故居或塑像前驻足徘徊、久久不肯离去?这是因为人们在这些大师们的经典中饱受了文学精神的丰厚滋养,他们在执著地追踪着大师们的踪迹,感受着经典迷人的气息。经典的价值和意义在于它对人类文化精神的启迪、传播和弘扬。经典中有卓越的心灵细节,富于哲理、诗性的文字流淌,有情感与形式的完美与和谐,它串连、沟通了不同时代、不同民族的心灵。
  面对时间老人,面对文学的本性,我们切实而不乏雄心壮志的说法是:让我们准备经典。
  我们怎样准备经典?我们怎样以我们的经典与世界文学对话,或者说,成为全世界文学经典的一部分?
  有人认为,文学创造经典文本的时代已经结束,大众参与的文学的产业化、商业化、网络化的泛文本时代正大步走来,文学已成为写作者生存的基本能力和谋生的主要基础。对此,作家们不必感到焦虑。普遍性的文学参与性活动正说明了文学本身的魅力所在。市场的法则似乎只关系到能否使文学形成“热点”或“卖点”,图像化、数字化的迅捷照例无法取代文学为人们所提供的无边的想象性空间。由于人类对自身命运的本质性关注和希望,人们总是渴望探索或感受现实生存状态以外的可能性存在状态。另外,现代物质生活的迅猛变化给人带来的心灵孤寂和困惑更需要文学艺术的缓解和弥补,所以,文学的使命依然是摆脱影响自身发展的因素和局限,兢兢业业地准备经典。
  在这里,我们要注意的问题是:首先,作家要摆脱掉眼下所谓“世俗化写作”给文学带来的浮躁,摆正自己的写作心态。无论是专业作家还是“自由撰稿人”,都要抵制住眼下的诱惑,真正担当起作为一个作家的真诚使命,握紧自己手中善于表达思想的笔,像鲁迅先生那样,以巨大的个人性穿透、包容、把握时代精神和现状,达到时代性和个人性的高度一致。同时,当代作家还要摆脱桎梏写作的实用主义泥淖,进入审美创造。正如有人所说的,要“认同塞万提斯、狄德罗的幸福的无所事事”,也就是说,文学不仅要进行与时代相关的“宏大叙事”,而且要有极具个人性的心灵表达。换言之,进入“准备经典”状态,既需要时代的包容给作家提供宽松、平静的文化、文学环境,另一方面,作家也要恰当地处理好创作心态和时代的关系,作家应坚决拒斥急功近利的浮躁心态,甘于寂寞、潜心以求。
  人所共知,文学史上大师的文学经典并不是轰动效应的产物,相反,往往是暴风雨中的宁静独思,飘摇动荡中的寂寞倾诉。我们的写作也不必去追求“激情岁月”中的“喧哗与骚动”。既要有对生活的深切体验,又不能为世俗所束缚,“入乎其内,出乎其外”;既有超然的人间情怀和品性,又有社会、历史、人生的内在深刻与凝重,艺术与人生、历史与现实才能够浑然天成。
  其次,作家的写作不必非以张扬的表现形态和表达形式引起现实广泛的关注,也不必刻意追求文体形式的新奇诡异,而是以思想的穿透力量、诗意的宏阔特性产生内在力量。有生命力的文本必定是古典与现代、外来与民族和谐统一的文体。既不会是文体、语体的分裂,也不是自足性的封闭。
  近年文学界大力倡导的“跨文体写作”“凸凹文本”,讲究小说、散文、诗歌、戏剧等多种传统体裁的形式融合。作家采取对生活“直接、寓言化”表达而超越写实的层面,对人类命运、社会生活、生存状态作形而上的思考,这种种努力都是文学对于选择合适表达的文体所进行的尝试,其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对我们都有助益。在文学的表现形态上,既应有托尔斯泰、巴尔扎克式的写实,也要有卡夫卡、普鲁斯特的寓言,这些都是一个时代的文学不可或缺的,经典就是在这多种表现形态共生的基础上产生的。
  经典写作的审美向度,不仅仅是专注于话语形式的突破,还在于作品精神内涵的开拓,复杂的思想不一定非要复杂的形式来表达,但却需要独特的形式来承载和完成。“作家的天职在于使人的心灵变得高尚”,作家应以他严谨的劳动,探求人类心灵并对其进行卓越的艺术表达,而创造“有意味形式”,这个艰苦努力的过程就是创造经典的过程,而经典文本也将给后世文学、后世文化留下创造的痕迹。
  维吉尼亚·伍尔芙对她同时代人的艺术这样描述:看起来,当代作家们干脆放弃写作经典的希望倒是明智的。对于他们的写作,时间老人像一位老练的教师,指出其中的墨渍、涂抹和删改之处。未来的杰作就是在这些练习本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从这个角度讲,我们还是先不要去追问和苛求我们的时代能否产生经典,我们只要做我们该做的就行了。
  经典是一个时代文学大师的精神遗嘱,也许,在后代读者的阐释中会遭遇到接受的尴尬,但真正的经典毕竟是对一个时代人的灵魂的真诚言说,任何一个时代的读者都会在对经典大师的重读中领悟历史和人生,在经典所散发出的古典美与现代美交织的汉语光芒中获得与我们生活的时代相应的力量和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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