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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子乡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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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0-06-10
第6版(大地周刊)
专栏:大地之子征文

  赤子乡情
  张曼菱
  现在的人们常说,感情是最脆弱的,可恰恰又是感情显示给我们最深刻最长远最永久的力量。
  今年4月11日的清晨,云南师大迎来了它少有的一个辉煌的日子。学生们夹道云集,眼中焕发出由衷的自豪。在不高的主楼上挂着标语:“欢迎杨振宁博士惠临母校”。
  这个学校在云南和全国排名并非榜首,校舍也无宏伟建构。可是有一样,任何学校无法与它比拟。那就是,它是西南联大留在云南的余脉,嫡传。正如它现任领导人说的,“我们血统高贵”。
  而杨振宁在那天早上说的一句话:“我和云师大的关系是永久的。”也证实了它那被岁月尘埃淹没不住的光辉。
  昆明举办的这届国际旅游节,正在一个全国经济调整的关头。能有多少消费者观光者前来?一直是令人担忧的事情。对于世界名人的杨振宁,可以想见他的活动日程是多么紧凑。而年已七旬的杨博士,他的精力又是多么宝贵。
  杨振宁如约而来,不负云南父老一片盼情。
  在电视机前快打瞌睡的老人们忽然从贵宾席上看到了他,于是立刻清醒,叫着小辈人:“快看,杨振宁来了!比上次老了些,脸上长了斑。”于是有几天时间,家中的话题都是杨,这位华人天空上的巨星,这位为中国人创造了二十世纪自豪与信心的同胞。而尤其,他是我们的半个老乡。他也不弃这半乡之谊。
  他可能不知道,就在云南的大理一中图书馆,至今还收集着他的《读书教育四十年》。而他在书中所讲的,他所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和中国文化的根基分不开的。他还说,长城是中国的象征,中国不能分裂,分裂就没有前途,等等这些话,早就成为了那里的中学教师们的座右铭。
  这说明,云南老乡对他的敬爱,决不单单是由于一个“诺贝尔奖”;更是由于杨振宁的内心世界,他的人格,以及他对西南联大和纯朴的云南的深挚牵念。他依然属于我们云南,我们这个民族。
  杨振宁在到达昆明的当天,便和两个弟弟去昆明郊外的龙院村寻找他在抗战时期的旧居。那天在母校他对我说:“那房子还在。”
  在哪村里,他遇上了三个少年,他和他们谈了将来的理想。他说,三个少年的理想都很乐观向上。但他认为他们面前的困难仍很大。他为他们的理想是否能实现而担忧。因此,他勉励他母校的学子们,承担起少年们理想之途的开拓重任。他这样说:“中国给你们的任务很重。”
  那天他时间匆忙,只能在师大停留一个小时,可其实他超时了。他没空接受任何采访。我想,我只能等他6月再回国驻清华讲学的机会了。但他这次在西南联大的校碑前唱完了整首校歌。这倒是我在专程采访联大校友时没有遇到过的,一般都是唱几句就记不住了。这也是我此来所设计的最重要的一组镜头,得来喜出望外。
  在几天前,我曾小动心计,相约联大一位老人许珍女士,让她届时请杨博士唱校歌。我估计他不会拒绝一位老校友。因为,我听说,几年前他造访母校时,曾邀请这位校友与他一同唱校歌。当年,他责备她说:“怎么,我在国外还记得校歌,你们在国内倒记不得了?”于是,这一次,许珍女士在接到我的通知后,就在家中练习,并准备了现场用的歌词。于是他们顺利合唱完毕。
  我认为,我这个幕后导演并没有违背杨振宁博士的初衷。
  只是那天没空让我实现第二个导演意图:请杨博士吃昆明的烧饵块。这也出自杨振宁上次来访的韵事。
  几年前,他来云南师大时,校方自然设宴。但杨振宁说:“我不吃宴席,我要吃云南的烧饵块,中间夹一根油条。”那是西南联大在昆明时师生们的便餐,那也是昆明的平民早点。
  世纪难改赤子心。
  他又匆匆地归来了。那天,师大人赠给他的礼物也是情中之物。那是杨振宁夫人当年的几张旧照片。杨振宁青年时代,与其夫人,杜聿明将军之女的相识相恋,就在抗战时期的昆明。
  任风云变幻,剪不断,理还乱。这里是科学巨子跨越世纪的情结之地。
  虽然当天我没有作什么专题采访,但杨的所作所为,都似乎是冲着我们这部专题片《寻找西南联大》来的,无须刻意安排,不需要什么导演。因为他根本是冲着他的母校来的,这西南联大更属于他。这主题本来就是他的,是他们这一批人用生命所铸造的。
  他走过了民主草坪,他停驻于闻一多先生雕像前。他在校碑前问起冯友兰先生及其女儿宗璞的现状。我尽所能回答了他。他看过了当年教室和陈列室里的照片。总之是东走走,西看看。一群兴奋的人尾随着他。有个记者对我说:就像你们知青回到下乡的地方一样,什么都要看看。
  为什么他一遍遍地飞还?因为这家与国,永远属于它赤诚的儿女。
  我想起他说的:“西南联大是世界上最好的学校。”这是他历尽世界最名牌最权威的大学之后得出的结论。他还说,他成就的一切基础都来自西南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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