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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戒毒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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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0-06-21
第10版(立法与执法)
专栏:特别报道

  颓废、堕落、晦暗、枯黄、卖淫、盗窃、抢劫、欺骗……这一切都与吸毒者相关,他们是阳光背后的一群人,他们是社会边缘的一群人,他们是违法者也是受害者,他们在毒焰中饱受煎熬……生存或是毁灭?他们中许多人选择——
  走进戒毒所
  本报记者 武侠
  2000年6月5日
  幽静的四层小楼、暖红色大理石地面、铝合金门窗……如果不是门口那块戒毒所的牌子,我会以为自己走进了一所疗养院。
  天津市戒毒所有200多张床位,成立9年来,前后收治了戒毒人员3000多名,主要来自天津周边的省市,偶尔也有少数海外华人慕名前来治疗。
  所长张广福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我们便来到三楼的自愿戒毒区。这里与我想象中的戒毒所距离更远:席梦思、空调、电视、沙发、写字台、独立卫生间,还有一间备用的厨房。走廊里有管教人员24小时巡视,除此之外,这里与一般宾馆的标准间没有太大差别。
  张广福说,戒毒所对自愿戒毒者的管理比较宽松,生活条件舒适,是为了鼓励更多的吸毒人员主动前来戒毒。
  四楼是强制戒毒区。有人在打乒乓球,有人在看电视,还有人在洗衣服。虽说是自由活动时间,可是栅栏一样紧锁的铁门、封闭的窗户,还有看电视时那方方正正的队形,都透露出“强制”的信息。
  强制戒毒者一般由公安机关移交过来,有些是在吸毒现场抓获的,有些是戒毒后复吸被发现的。按规定,戒毒应该收取一定的费用,可是由于经济困难,不少强制戒毒者是免费的。
  刚下楼,护士长王建国告诉我,又来了新的。大夫办公室里,正在办手续的小伙子看起来不过20岁,黑黑的显得很老实,站在边上的中年男子像是父亲,工人模样,听说我是记者,非常紧张,一边擦汗一边小声恳求不要采访,直到我再三保证不会透露他们的真实身份,才平静下来。小伙子职高毕业,考取了厨师证,交友不慎,沾上毒品,父亲发现后,一狠心报了警。
  “您有时间和这孩子谈谈吧,劝劝他,我活着就是为他呀。”说着,父亲几乎掉下泪来。到戒毒所第一天,就接受了这样的委托。不知道大夫和管教们每天面对这些是怎么办的?
  2000年6月5日夜11:30
  晚上9时30分,接到缉毒队的电话,要送几个人过来。10分钟后,护士长、副所长张国庆、护士赵姐还有楼上的管教小宋就在值班室会齐了。9时50分,缉毒队送的人到了,是4名歌厅小姐和2名男子,在宾馆吸毒时抓到的。
  双方办理交接手续、填表、写病历……一片忙碌。我帮着赵姐带4个女孩子去楼上作例行检查。入所前的检查非常重要,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一环。曾发现有戒毒者把针管藏在可乐罐里,还有的把毒品藏在身体隐秘部位,另外还要防止戒毒人员发生意外,所以管理人员检查时格外认真。
  女孩子们换上病号服,被要求大声念着墙上的规章制度,一脸的玩世不恭。4个女孩子都是1980年、1981年出生的,本该在阳光下欢笑,可在这三更半夜,她们却出现在戒毒所昏暗的走廊里,她们未来的路会怎么样?她们的父母知道吗?
  11点半了,大夫们还在做最后的收尾,而小宋和其他管教已经连续工作15个小时了。
  2000年6月6日
  早8时,副所长张国庆按时上班,精神不错,笑着说,昨晚的情况经常有,习惯了。
  与大夫一起查房回来,李某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梅毒,我吃一惊,不是因为她的病,而是护士长的话表明,那个让我同情又有点佩服的漂亮的李某,骗了我。
  “我30岁,25岁时离婚,孩子判给我,苦闷时吸上了毒。我开了一家美容院,勉强能够供养自己,我吸毒不靠男人,不向任何人伸手。我看不起那些为了毒品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人。我想,再怎么样也不能干那种没有尊严、不知廉耻的事,我还有女儿,不能让她长大了以我为耻……”她是那么诚恳。
  刚来时,所长张广福就提醒过,吸毒的人10句话里有8句是假的,可我宁愿相信,李某对我说那些话时是真诚的。或许她确实希望成为自己所描述的那种人,只是没能做到。或许她对我说的是她曾经拥有的美好的一面,她只是想找回堕落中尚存的一点点尊严,或许她真的相信自己就是希望中的那样吧。
  “人格的扭曲”、“精神的分裂”、“灵魂的摧残”……这些字眼听过许多遍,可所见所闻还是给了我巨大的震撼。
  正像大夫们说的那样,毒品对人的精神的毒害远大于肉体的痛苦。戒毒所只能医治他们的肉体,而精神上的创伤却很难复原。
  2000年6月7日
  护士长允许我在管教人员的监督下,单独进入病房采访。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她,天津市有名的万氏四兄妹中的四妹。大哥、二哥、二嫂因吸毒致死,大嫂、三哥因吸毒、贩毒被强制戒毒、拘留、劳教、劳改……万某自己也说不清一家人究竟为毒品付出了多少代价。一个星期前,她和男朋友一起再次进了戒毒所。“我已经无所谓了,现在最担心的是家里的两个侄子、侄女,他们千万不能再染上毒品。请你帮忙,在报纸上呼吁一下,狠狠抓那些贩毒的,不要让他们再去祸害人。”
  像万某这样,家庭成员同时吸毒的不在少数,这样的吸毒者戒断难度非常大,复吸率很高,戒毒所里就有第六次复吸又进来的。有些戒毒者刚出戒毒所,当天就又吸上了。
  难怪大夫说,没有什么比吸毒更能摧残人的意志,也没有什么工作比戒毒更能考验大夫的毅力和良知。
  回头看着我在戒毒所的三天采访,无限感慨。这座白色的小楼里上演着多少人生悲剧?多少人能够从这里走向新生,多少人继续滑向深渊?
  戒毒工作绝不是在戒毒所就能完成的,吸毒人员走出戒毒所,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真正做到彻底戒断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过程,在这纷繁复杂的社会里,他们能抵制住诱惑吗?谁能为他们继续竖一道屏障?
  “必须要净化社会环境,必须要家庭、社会全方位的努力,这种努力不是浮在表面的宣传和说教,而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是和平年代又一场关系民族兴衰存亡的战争。”我开始慢慢领会大夫们一番话的深刻含义。
  生理治疗的同时,戒毒所的管教也时常与戒毒者聊天,进行心理疏导。
  周跃武 摄(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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