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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佩雷菲特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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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0-07-10
第6版(国际)
专栏:

  忆佩雷菲特
  张芝联
  法兰西科学院院士、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我的同行阿兰·佩雷菲特1999年11月27日不幸病逝,享年74岁。他自1971年起曾18次来华访问,特别是在中国社会发生重大转折的关键时刻,他总要来华访问,以深刻了解“变革中的中国”,好向法国公众介绍中国的真实情况。在访华时,他曾受到周恩来总理、江泽民主席等中国领导人的多次接见。
  阿兰·佩雷菲特出生于1925年,父母都是教师。他在法国高等师范学院和国家行政学院受到最好的教育,青年时曾立志“十年干外交,十年干政治,十年干学术”。由于他的天资和刻苦,再加上机遇,他的人生目标都如愿以偿。1949—1958年,他在法国驻欧使团工作;1958年以戴高乐派身份当选国民议会议员(年仅33岁),1962—1981年先后出任法国新闻部长、教育部长、科研部长、行政改革与计划部长、文化与环境部长、司法部长等职。
  佩雷菲特在从政之余,始终不放弃学术研究。他一生共发表20多部著作。除几本小说外,这些著作可分为四类:一类是讨论法国政治与社会问题的,以《法国病》(1976)和《混乱的法国》(1992)为代表;一类是关于中国现状和历史的,如《当中国觉醒时,世界将震惊》(1973)、《停滞的帝国》(1989)、《中国的悲剧》(1990)等;第三类是研究欧洲资本主义和发展问题的,以《经济奇迹》(1995)和《信任社会》(1995)为代表;第四类是记载戴高乐将军言行的,如《戴高乐其人》(1994、1997年已出两卷)。由于他的学术成就,1977年佩雷菲特当选为法兰西科学院院士,1987年当选道德与政治学院院士(历史学部)。1994年,巴黎第四大学通过他的论文答辩,授予他人文科学国家博士学位。
  众所周知,在政治上,佩雷菲特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作为戴派部长,他经常与在野的社会党及左派人士处于对立地位。在1968年巴黎学生发动的“五月风暴”期间,他以教育部长的身份与大学生代表谈判,但最终因未能消除矛盾而不得不引咎辞职。70年代在任司法部长期间,他的严厉措施曾激起了左派的反对,不仅引发了他与《世界报》长达10年的争辩,而且还两次遭遇伏击,险些丧命。
  我与阿兰·佩雷菲特相识近20年。1980年10月,他随德斯坦总统访华。我在招待会上第一次见到他,并告诉他,他的《法国病》一书正在译成中文,他大为高兴。次日,他到北大参观,首先在法语教室听课,并应同学要求,在课堂上组织模拟法庭,以路易十六国王应否处死为题展开辩论。辩论最后,在5个陪审员中竟有4人反对处死国王,他们的理由是不如留他在世还可以改造,像我国改造清朝末代皇帝溥仪一样。这个结论令佩雷菲特大为惊佩。接着,他来到我的课室,当时我正在讲法国18世纪史,并在黑板上写了吉左、梯也尔、欧第龙·巴洛和杜邦的名字。见他进来,我寒暄几句后请他讲课。他欣然接过粉笔,滔滔不绝地对前3个政治人物进行具体生动的讲述。但到了杜邦,他忽然打住,开始向同学提问,使课堂气氛十分活跃。下课铃响了,我陪他步出教室,他悄悄问我:“杜邦是谁?我确实不知道。”我听后大笑,他也乐了,从此我们成为朋友。每次他来北京,我去巴黎,我们总有机会重聚。
  佩雷菲特一直对18世纪英国使臣马戛尔尼来华事件有浓厚兴趣,从50年代开始就搜集大量西文原始资料,但苦于不谙汉语,也未掌握中国有关档案材料。80年代北京第一历史档案馆对外开放以来,我帮助他复印馆藏乾隆58年关于马戛尔尼来华前后的主要档案。他如获至宝,立即组织一些汉学家把这批档案全部译成法文出版,他自己根据这些珍贵资料写成《停滞的帝国:两个世界的撞击》一书,原原本本叙述马戛尔尼使团来华经过,分析其失败原因。
  1993年秋是中法关系的关键时刻,由于当时法国政府不顾我国的坚决反对,决定向台湾出售武器,以致两国关系处于停顿状态,法中贸易亦因此急剧下降。是年,我与佩雷菲特在承德参加了“中英通史200周年(1793—1993)国际学术讨论会”,返京途中,我与他探讨了这种现状,除表示担忧外,还向他提出迫切希望法方迅速改变政策,否则无法改善两国关系的意见,他表示可以理解。当年冬天,法国政府改组,戴派重新上台。1994年1月28日举行中法恢复建交30周年庆祝会时,佩雷菲特以法国政府特使身份前来参加,我们又有机会见了面。4月5日他又随新总理巴拉迪尔来华参加大型庆祝活动,巴拉迪尔公开承诺法国政府不再向台湾出售武器,从而使中法关系走上健康发展之路,这与佩雷菲特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我最后一次见到佩雷菲特是1998年10月5日。当他得知我偕妻前往意大利讲学途中将在巴黎逗留数日时,他像往常一样热情地邀请我们到他的寓所与他夫人和儿子共进晚餐。他侃侃而谈,毫无倦容,问到中国的情况,照旧握笔速记。临别赠书多种,破例送到大门外。我问他何时再来北京,他耸耸肩膀,莞尔而笑。孰知这竟是永别。
  (作者为北京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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