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心同亚非会议在一起——亚非会议日记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人民的心同亚非会议在一起
　　——亚非会议日记
　　李慎之　张彦
（续昨）
亚非会议开幕了
四月十八日星期一
这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世界上这么多人期待了这么久的亚非会议要在今天开幕了。
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白两色的印度尼西亚国旗，在华侨住的房子面前还挂起了五星红旗。似乎万隆的人民都到街上来了，到处都是一簇簇的人群。
亚非大街从清早起就断绝了交通，穿着绿军服，戴着白钢盔的印度尼西亚士兵们在两边布岗，再外面，一层一层的人站得水泄不透。当汽车一辆接着一辆打他们中间穿过奔向独立大厦的时候，似乎可以感到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就像人们在等候最重大的事件时所经常感到的那样。
会议预定在九点钟开始，但是八点钟左右，会议厅的来宾席和记者席上已经坐满了人。
会场里的人们和会场外的人们一样以迫切的心情等候各国代表团的到来。
差不多到近九点钟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一阵的鼓掌和欢呼，各国代表团陆续进入会议厅了。
各种各样的服色在你眼前展现。
戴着绣花小帽，用整幅彩色绸缎裹在身上的是利比里亚人或者黄金海岸人。戴着纱帽，穿着马褂的是缅甸人。用金箍罩住白纱头巾，穿着黑纱长袍的是沙特阿拉伯人。穿着薄纱绣花衬衣，结着小领结的是菲律宾人。裹着厚厚的紫色毛布长袍，插着腰刀的是也门人。一样是穆斯林，土耳其人的帽子是红的，印度尼西亚人的帽子是黑的，埃及人的帽子是白边红心的。一样是带着高领的制服，扣子少而比较短的是中国人，扣子多而长到膝盖的是印度人。……
在人们的记忆里，可曾有一个集中过这么许多不同民族，种族，肤色，语言，文化……的国家的代表，而同时又连一个殖民国家的代表也没有的国际会议呢？
没有，这是历史上第一个这样的会议，愿人人祝福它成功。
大约九点十五分钟左右，门外奏起了印度尼西亚国歌，印度尼西亚总统苏加诺和副总统哈达和他们的夫人在缅甸、锡兰、印度、印度尼西亚、巴基斯坦五个发起国家总理的引导下进入会场。
苏加诺总统是应邀向会议致开幕辞来的。他在长达五十分钟的演说中唤起了全场许多共同的感情。
他说：“在我环顾这个大厅和在此聚会的贵宾的时候，我内心十分感动。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的有色人种的洲际会议。”
他说：“在过去几年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许多民族和国家从许多世纪的沉睡状态中苏醒过来了。……不可抗拒的力量横扫了两个大陆。”
他说：“我们大家是由比表面上使我们分裂的东西更为重要的东西联合起来的。例如，我们是由对不论以什么形式出现的殖民主义的共同厌恶联合起来的。我们是由对种族主义的共同厌恶联合起来的。我们是由维护和稳定世界和平的共同决心而联合起来的。”
他说：“我希望，会议将证明这样的事实：我们，亚洲和非洲的领袖们都了解到，亚洲和非洲只有在团结起来以后才能得到繁荣，……我希望，它将证明，亚洲和非洲已经再生了，新亚洲和新非洲已经诞生了。我们的任务首先是彼此取得谅解，从谅解中将产生彼此间的更大的尊重，从尊重中将产生集体的行动。兄弟姊妹们，让我们记住，为了这一切，我们亚洲人和非洲人必须团结起来。”
苏加诺总统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他的演说。五国总理把他和哈达副总统送出了会场。会议接着暂时休会。
会议在十一点四十五分复会以后，首先一致选举了阿里·沙斯特罗阿米佐约为亚非会议主席。他接着在掌声中开始了他的演说。
沙斯特罗阿米佐约引述茂物会议的公报说明亚非会议的目的是：（甲）促进亚非各国间的亲善和合作；（乙）讨论社会、经济与文化问题和关系；
（丙）讨论有关民族主权的问题、种族主义和殖民主义的问题；（丁）讨论亚洲和非洲以及它们的人民今天在世界上的地位，以及他们对于促进世界和平和合作所能作出的贡献。他说：“让这些目的成为我们讨论中的指南吧。”他特别强调会议的责任是对促进世界和平和合作作出坚实的贡献。他最后说：“如果我们能够用毫不含糊的言词表明我们争取和平的愿望和决心……，那末，这次会议就完成了它的历史性的任务。”
亚非会议的开幕式就这样在沙斯特罗阿米佐约演说以后结束了。以后，代表团团长又举行了秘密会议。一直到一点三十分，各国代表团才离开独立大厦。
曾经被西方报纸推测是开不起来的亚非会议终于胜利开幕了。二十九个国家的代表已经在一起坐下来，开始讨论共同的问题了。
当代表们一个接一个走下独立大厦的大理石台阶的时候，亚非大街上站了整整一上午的人们发狂似地跳起来，叫起来。
他们从装在大街上的扩音器中知道了会议上的一切。他们的心是同会场里紧紧地连系在一起的。人民是亚非会议不在场的参加者。
和谐一致是上午会议上压倒一切的东西，但是，大家知道前途并不是没有曲折的。考验将在下午会议上来临，各国代表团将在下午会议上开始发言。只有从这些发言中才可以知道刚才宣布的会议的共同目的会被接受到什么程度。
在今天下午会议上发言的有：柬埔寨的诺罗东姆·西哈努克，锡兰的约翰·科特拉瓦拉，埃及的纳赛尔，黄金海岸的科佐·博齐约，伊朗的贾拉尔·阿布杜和伊拉克的法迪尔·贾马利。
每一个人都表示了他对会议的愿望，当然，并不彼此完全相同，但是，总的说来，绝大部分的发言者都指出会议应当有助于促进世界和平，有助于消除殖民主义。
特出的例外是最后一个发言的贾马利。他在发言中以很长的篇幅来诬蔑共产主义。贾马利毫无根据地把共产主义说成是一种“新式的殖民主义”。当其他绝大部分发言者，指出殖民主义还没有死亡，亚非人民还应该为铲除殖民主义而奋斗的时候，贾马利却公然宣称殖民主义已经日益衰亡而应该反对的倒是共产主义。当其他绝大部分发言者强调会议应该对寻求各国间的和平共处作出最重要的贡献的时候，贾马利却公然要求采取他所谓的“防御措施”，一直到他设想有一天共产主义会“在思想上解除武装”为止。
原来就有许多消息说，在亚非会议上将要出现“美国之音”。现在似乎不幸而言中了。
最有趣的是，在记者室里，有人拿着美国新闻处刚广播的“纽约时报”今天的社论来和贾马利的发言对比。这家美国报纸要求亚非会议把它的注意力不是放在反对“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上，而是放在反对“共产主义”上。这家报纸感到“忧虑”，它害怕会议会忙于去打它所谓的殖民主义的“死马”，而不是它所谓的共产主义的“活老虎”。
同样的声音在亚非会议上听见，不能不令人感到已经有一层阴影笼罩上了从今天早晨才开始的会议。
代表们在苍茫的暮色中走出独立大厦，亚非大街上的掌声和欢呼声一阵高似一阵。人民要求会议成功，人民是不会容许会议因为少数不和谐的声音而得不到结果的。
晚上七点钟，苏加诺总统在万隆的西爪哇省长官邸举行酒会，招待参加亚非会议的各国代表团，观察员和新闻记者。
和在会场外面一样，偌大的省长官邸花园的围墙外面团团围住了欢腾着的人群。有一些曾经采访过马尼拉会议和曼谷会议的西方记者对这种情况表示奇怪，奇怪为什么在马尼拉和曼谷没有人对东南亚条约组织的会议表示兴趣，而万隆人民对于亚非会议却表现出这样无穷无尽的热情，虽然所谓东南亚条约组织的策动者也曾反复宣称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保卫自由和和平”。
西方记者所不懂得的，人民是懂得的：谁是真正要维护和平，谁不过是在准备战争。人民懂得真假，人民懂得爱憎。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