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国营友谊农场通讯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第一天
　　——国营友谊农场通讯
　　本报记者　力文
五月二日，开荒典礼结束后，我随着参加典礼的五分场代表、第十生产队的拖拉机手高作来，乘摩托车去田间作业站。我们到达作业站的时候，已是黄昏了。
这个作业站由一辆绿色的宿营车，两个帐篷，三座茅房组成，四周是一眼看不见边的原野。几天前，这里已进行过烧荒，野草的灰烬给草原铺上了一层深灰色的地毡，新犁起的处女地，正散发湿润的诱人的泥土气味。这使我想起一个名叫刘换高的拖拉机手在自己的诗句里所写的场面：
野火烧尽万年野草，
黑油油的土地望着太阳微笑。
没有来草原参加开荒的人，是很难体会到这诗句中流露的豪放的情感的，这是人们看到荒原在自己手中变成肥田而感到自豪的一种喜悦心情。
作业站静悄悄地，没有人在家，只听到四周传来拖拉机的轰鸣。
走下摩托车，高作来到伙房里拿了三张油饼，又到帐篷里取了一件棉袄披在身上，一面走一面告诉我：“老姚同志，你稍等一下，颜队长和日班的同志们就要回来了，我就要去值夜班了！”“你昨天干了一整夜，今天白天没有休息，不需要睡会觉吗？”我耽心地问。他用手一指，笑道：“你听（他指的是正在开动的拖拉机）我们向荒地的进军已经开始了，一时一刻都是宝贵的。这样让我睡，我也睡不着！”他一面说着，一阵风似地下地去了。
我独自一人走进宿营车，生产队的指挥部设在这里。这是一幢带有四个铁轮的绿色房屋，可随时流动，有三间房子那样大，设有十四个床铺，还设有办公桌、放零用品和文件的立柜、自带电瓶，夜间还有电灯照明。这辆车上带有锅炉设备的盥洗室，紧张劳动一天的拖拉机手还可以在这里来一个淋浴呢。看到这些，很自然地想到，苏联人民为我们打算得实在周到啊！
这时，一个中等身材的人走进宿营车，他满脸黑土，两只大眼睛显得分外亮。这就是第十生产队队长颜世良同志，他刚从田间归来。
我向他说清来意后，他很干脆地说：“好！现在我们就谈谈吧，能谈几分钟，就是几分钟，拖拉机手们吃过饭，我又要忙活起来！”他接着向我介绍他们队在开荒前夕和开荒第一天的情况：
“好久以来，小伙子们都鼓着一股劲。他们说：‘从我动身到北大荒的第一天起，就盼着这一天快些来到。这次开荒定要痛痛快快地干一场。’
“今天，刚亮天，拖拉机手都起身了，有的去检查机器，有的取水，有的扛起标杆，跑向地里划线（耕地前要划出一条笔直的线）。六点多钟，我们的各台拖拉机都按时开到指定地段，犁起第一道犁沟。
“开荒的第一天，我们就得到了苏联专家的有力帮助。苏联专家挨次检查了每台机车翻地的情况，发现地里的“立筏”比较多，他立即寻找原因，原来是犁铧后面的延长板安装得不适当，他提出改装延长板的建议，不到半个小时，每台机车都纠正过来了，耕地质量及时得到了改进。
“今天，我们出动的五台翻耕地的机车中，有三个机车突破了定额。德特五四式七十九号机车驾驶员郝焕文耕的地质量好，数量也高，他完成了定额的百分之一百四十，耗油量比定额降低了百分之二十二。
“说起郝焕文，他开拖拉机的时间并不长。过去他在国营双桥农场工作，去年春天才由农工提升为拖拉机助手。他虽然只参加过秋翻地工作，但是因为他认真钻研，业务能力提高得很快。来到友谊农场，他就被任命为换班驾驶员。他还热情帮助农具手学习技术，一再鼓励他们：‘开荒的质量不能有丝毫马虎，质量的好坏，农具手起着重要的作用。’开荒时，他注意同农具手密切联系，规定了联系信号，还随时跳下车来，检查耕地质量，告诉农具手什么样的土壤、地形，该怎样掌握下犁的深度。”
他的话被刚从地里回来的生产副队长老邓打断了，他们在研究在工作昼夜不停的情况下，如何利用空隙召开简短的会，以便大家及时研究工作中的问题和交流经验。
在他们商量过不多一会儿，拖拉机手们便陆续走进宿营车来。一个小型座谈会照计划召开了。会上每个人都谈到了“进攻”第一天的感受，谈到了工作的困难，也有人谈了些工作经验。散会了，颜队长像一个老大哥似的一再督促大家：“同志们，赶快睡觉去吧！休息好，才能干好工作，明天的工作还等着你们呢？”
宿营车里渐渐安静下来，我请颜队长把先前被打断了的谈话继续下去。老颜正要开口的时候。可是这时从门外又走进一人，这人二十岁上下，带一顶破军帽，披着件褪了色的棉袄。他慢声慢语地说：“颜队长，你不是要给我谈些什么吗？”
老颜没立即开口，他不好意思地望了我一眼，从这眼光里，我觉得他好像在说：“你看，我又有事了！”
“我们想把你从农工组调出来，请你管理一段伙食。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工作，他关系着全队每个人的健康，关系着我们能不能胜利完成开荒任务。自然，我们是在荒地上起家，各方面条件都不好，困难也会很多。”颜队长开始了他的话。
“我没有干过这样工作，怕干不了！”小伙子犹豫地说。
“什么本领也都是从做中锻炼出来的。我也没进过生产队长训练班，没在农场工作过，我还不是学着做队长的工作。”
这个穿褪色棉袄的小伙子微微一笑，默默地接受了新的工作。
颜队长接着讲下去：
“拖拉机手、农具手们在荒地上，风吹日晒，一整天一整天地干着活，目前最迫切的是解决饮水问题。昨天我们用大车送水，车到地头，水差不多也泼光了……”
“那末，我们用水箱送水，就好了！”小伙子脱口而出地说。
“好是好！我们哪里去弄水箱呢？造预算，让上级去做，往返也要十几天，不顶急用。我们要自己想办法。我曾看见伙房里有空着的咸菜坛子，这东西，肚子大，装水多，口却很小，不易向外泼水，不妨搜索几个；还可以到伙房找些啤酒瓶，如果能有几十个，每个拖拉机手上班时，带上一瓶水，也能解决不少问题啊！”
“好吧！就让我干了吧！我没经验，多找炊事员商量！”这个小伙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夜深了，草原并没有寂静下来。各个生产队的夜班作业的拖拉机的轰鸣声响彻草原，从宿营车的窗户向外望去，在草原的近处远处都闪耀着银色的灿烂的灯光。这声音，这灯光惹起人们心情的激动。我不禁想起了一个月以前的一幅情景来：
那正是进行拖拉机试运转（并结合进行耙地）的时候，四月六日的晚上，我和作家协会的井同志都在苏联专家、农业总技师顾问克鲁基科夫同志的住室里，我们和专家像老朋友似地交谈着，谈到中苏人民的友谊，谈到农场的现在和未来，也谈到苏联人民正在进行的大规模开荒事业。克鲁基科夫同志说：“虽然我们的语言不同，我们的事业是共同的。我们两国人民是这样的相近。此刻在我的家乡，在我们的西伯利亚也和这里一样，正处在开荒的前夜。我们这里的生活是多么有生气，草原的夜晚又是多么美妙呵！辽阔的草原像一个蓝澄澄的海，这儿那儿到处闪耀着拖拉机的银花般的灯光……”他越讲越兴奋，拉着我们和同室住的几位苏联专家一同步出室外。这时，乌云升起了，遮住了月亮，浓雾笼罩着草原，拖拉机灯光穿过雾层发出银色光芒，草原沉醉在拖拉机的轰鸣——动人心弦的演奏里。
克鲁基科夫同志大有感触地说：“同志们，请听，这有些像炮声，但这不是二十几年前日本帝国主义进攻中国东北的炮声；这也是一种进攻，这是苏联人民帮助自己的兄弟——中国人民向荒地、向大自然展开进攻，可以说是个伟大的进攻！”
寒风吹乱老专家的头发，我们看不清他那兴奋而激动的面孔，我们却感觉到苏维埃人对中国人民由衷的爱和兄弟之情。这感情在友谊农场开荒的第一天，又一次在我的心头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