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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冰川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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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5-06-03
第2版()
专栏:

探冰川
本报记者 傅冬
一九五四年六月,冰川把“鸪”(地名)附近的康藏公路冲断了。冰川像泥浆一样,排山倒海地从山沟里冲出,飘着房屋大的石头,轰隆隆直响,就好像几十架重轰炸机在头顶回旋,震得附近几里的地方都在动。石头互相撞击,发出闪闪的火花。
冰川来得很勤,隔五、六个钟头就来一趟,阴天还好一点,碰上晴天或雨天,来的次数就更多。这样没有多久,就把公路旁的迫龙藏布江的主流堵得往南移了好大一截。
怎么办呢?工程师齐树椿和修路的同志都发了愁,想不出个防治的办法。但东西不能不运啊!他们只好在这几十公尺宽的冰川面上用钢丝绳架了个吊桥,由人来回背东西。这个吊桥有二十四公尺高。可是只过了一个多月,冰川带来的泥沙就把桥下面填满了。没办法,他们又在地势高的地方架座十八公尺高的桥,同样没几天,就又塞满了泥沙。
有的工程师建议改道,把公路线改到迫龙藏布江的南岸。也有人建议把公路移到冰川峡口,在那里搭一个更高的桥。
改了道,架了桥,是不是就没问题了呢?工程师齐树椿整天想着这件事。他睡不好觉,也吃不下饭。他想起一九五○年和一九五三年冰川崩溃时的情景。那来势也很猛,特别是一九五三年九月底那一次,一下来把三公里大小的一个大树林打得光光的,索瓦卡的居民被冲走了一百多人。事后他到了那里,详细调查了一番,当时以为一阵子就会过去的,于是仍按计划修路。那晓得今年冰川又来了,而且拖了两个多月。
“冰川对公路的危害这样大,无论如何应当去探一探,弄清情况。这是自己的责任。”齐树椿日夜想着:“我不是曾经向组织上提出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考验自己吗?现在困难来到了,就让党来考验自己吧!”他下了决心。
他把工作安顿停当,就跑去找修建司令部的政治委员穰明德同志,讲了自己的心愿。
穰明德考虑了很久说:“你年纪太大了。”
可是齐树椿决心要去。组织上最后答应了。
探冰川的消息风一样地传开了,很多人替齐树椿担心,因为都听说山里有土匪,豹子和熊很多,山势也险峻,以前有个藏族猎人去过,摔死了。
但是,齐树椿把这一切事情都考虑到了。他觉得为了党,为了人民,牺牲了性命也值得。他一点没有犹豫。
他召开了个座谈会,把探冰川的重要性讲了讲,同时也把危险性说清楚。有二、三十个年轻人听了争着要去:“齐工程师快五十岁了,还这样坚决,我们怕什么?”齐树椿最后选出九个小伙子一道去。
十月二日,他们吃过早饭就出发了。一出门没多久就爬山。山很高,站在山脚下往上看,看不见顶,看到的只是一片阴森森的黑树林地非常湿,晚上在地上铺了很多树枝,上面铺了油布,睡上去还冷冰冰的。他们在树林里爬了又爬,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爬到顶。
山顶没有树。白皑皑的雪花在空中旋舞。从山顶向北边的山上望去,白茫茫一片银海。齐树椿知道那山的上面有三座笔直的高峰耸入云端。这些山峰都是拔海六千公尺上下。
什么都看不见。只是隔半个钟头对面山上就传来一阵轰隆声,像打雷一样,不知哪儿山在塌。
齐树椿低头看看山谷里的冰川的汇水面积,只有六公里长,三公里宽。
大家分了分工:齐树椿和一位测工、一位警卫员打头阵。其他的同志听招呼前进。
第二天天一亮,齐树椿他们拿了一支枪和一些绳子、刀子,就动身了。
这是一个晴天。早晨的太阳照在对面的高峰上,发出夺目的光辉。
他们绕冰川汇水面积走了一圈,就开始沿着冰川下河沟。
沟很深,两边峭壁极陡,直插沟底,足有七、八十公尺高,翻滚的浪花从沟中奔驰而过。根本没有路,连踏一个脚尖的石凹都没有。他们把身子紧紧贴在石头上,用手扒住石缝一点一点地往下挪。从
一块石头挪到另一块石头,每次他们都要停下来研究半天,看挪到那块石头上更近更安全。
但困难不仅仅是这样。有许多地方连石缝都没有,他们只好左手抓住石头,右手拿刀子挖一个能踏脚尖的石凹,就这样一点一点往下挪。几个钟头过去了,还是下不到底。齐树椿觉得嘴里发干,眼睛直冒火星。他停下来向上看看,山陡得好像马上就要塌下来似的。他打了个寒噤,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他赶紧闭住眼睛。停一会,他又低下头去。现在河下面一切看得更清楚了。水从上面流下来,撞在河心的石头上,激起了水花。望着望着,他忽然觉得两腿发软,身子像悬在半空中。
齐树椿脑子里忽然掠过共产党员崔锡明在怒江探险时的情景。崔锡明不也是这样像壁虎似地把身子贴在石壁上慢慢地往下挪动吗?
他们顽强地爬着。终于下到了底。现在他们开始淌水了。水很深,有的地方,人走到里面只露出个头。冰水奔流着,冲得他站不稳脚,冻得他直打寒战。但这时他觉得自己是在干着一件最壮丽的事业——为人民创造幸福。他就这样,咬紧牙关在冰水里淌了三个多钟头。
沟两旁的峭壁越靠越近,现在从山沟抬头望上去,天只剩了窄窄的一条。前面是三个七公尺到十公尺的瀑布,流下去的水像万马奔腾,震耳欲聋。他们再不能前进一步了。
但是,好了,整个的资料都已经掌握到手里了。他们决定转回去。但是齐树椿忽然觉得两腿像冻住似的,不能动弹了。
同行的两位同志决定背着他走。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肯。他觉得大家走了这么一天,累得都够受的。他决不能给别人加累。于是他就在水里爬着走。只在水深的地方叫人背一截。
淌过水,大家又开始沿着原路往峭壁上爬去。这时,齐树椿觉得身上就像背着座山似的重,但他一点没有示弱,他又坚韧地爬了整整六个钟头。
归路上,他们碰见四个同志,大伙拿着“平板仪”看了一下冰川的裂纹,裂纹有二百五十公尺厚,和八十层楼一样高!
天已黑尽了,远处的山峰上闪着雪光。回到营地,大伙累得吃不下饭,只喝了点姜水。这一趟没有白走,他们收集到了关于冰川的资料——原来山上的石头受冰雪多年的浸蚀,破碎了。一九五○年地震,塌了半个山,把冰川砸垮了。一九五三年天气暖和,山上的冰逐渐溶化,可能是冰和山上的石头裂开砸在冰川上,加上一九五○年冰川崩溃给的压力,再加上地震,就又崩溃了。一九五三年冰川崩溃以后出现了一个灰色的沙和石的冲积层。这个冲积层受到雨水长期的浸蚀,含水量饱和成泥,一下雨就变成泥浆一样的东西往外流。天晴,冰化了,也往外流。
齐树椿看见冰川的裂纹很大,中间有破碎的地方,因此推断冰川还可能再崩溃。那样,就是把公路修在迫龙藏布江的南岸也没有用。南岸土质不稳定,同时走南路要修两座很大的桥,这样的桥既难修,也不保险。
山沟河川的坡很陡;出了山沟,坡就比较平缓开阔,所以他断定泥和石头出了山沟一定逐渐淤积。这样,在峡口修上再高的吊桥也不顶事,冰川崩溃还是可能把桥打断。现在最好的法子,还是走原先的公路,修个便道便桥,或者维持季节通车。
五年来,齐树椿就是这样在康藏高原上奔走了一万六千多里路,翻越了一百多座大山,跋涉了无数的河流和草地……
现在他又忙着去测量从拉萨到日喀则的公路了。
当记者最近在全国公路模范代表大会上访问他时,他这样说:“苦,当然有一点,可是当你看到自己的工作给藏胞带来了那么多的欢乐时,当你想到将来康藏高原也将像祖国其他地方一样繁荣兴盛时,你还会觉得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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