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农民生活和农民运动 [复制链接]

第4版()
专栏：

日本的农民生活和农民运动
日本农业访华代表团团长　小川丰明
（一）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今天，占全国总人口十分之四以上的三千八百万日本农民，在美国半殖民地的统治和国土军事基地化的情况下，被迫从事着极困难的生产和过着极痛苦的生活。
诚然，日本从一九四七年起是进行了农地改革的。从前地主所有的占全部耕地五百五十万公顷的十分之四左右的土地，其中出租土地的百分之八十以上，在得到代价后基本上交给了农民；同时，至少是在表面上，取消了过去达到收获量半数的高额实物地租。但是，日本的农地改革，和中国的为农民利益而由工人农民进行的土地改革不同。日本的农地改革，目的是为了制止农民的斗争，是为了破坏农民和工人的联系。不但农民生产和生活上所不可缺少的森林现在仍留在地主手中，而且其他许多方面也都有着很多缺点。农民虽然被加上了土地所有者的名义，可是每户所得的土地，平均还不足一公顷，生产的分散性一点也没有改变。农村中的落后的、不民主的政治关系也依然存在。
不仅如此，战后的日本农民，在美国的半殖民地统治的新条件下，受到了比战前更沉重的多种多样的剥削。
首先，根据旧金山单独和约和美日安全条约而签订的美日行政协定，美国在日本建立了八百个军事基地，这不但使日本农民缺少土地的情况更趋严重，而且有时甚至夺去了日本农民的生命。
第二，政府在征粮的名义下，强制用不够成本的低贱价格收购了农民生产的大部分粮食。例如：在一九五四年，日本农民按最低的估计、要求每一日石大米的价格为一万二千日圆，而政府对此全然置之不理，强制规定了加上所谓奖励金还不足一万日圆的收购价格。政府强制规定这种低贱的米价，是为了有利于垄断资本家压低工人工资、以获取最大限度的高额利润。这是企图用加强对工人和农民的剥削来恢复国家经济的一种手段。同时，政府又对农民说，如果提高米价就要影响工人生活；对工人说，如果增加工资就要相应地提高肥料、农具的价格，用这种说法来挑拨离间工人和农民的关系。
第三，美国每年强制输入日本三百万吨到四百万吨的剩余粮食，也使日本农民的处境更加困难。不错，日本苦于粮食不足，需要从国外输入相当数量的食粮。可是过去的政府并没有认真考虑过解决食粮不足的增产问题，而是遵照美国的要求，不断增加重新武装的军费，增产食粮的国家财政支出却反而逐渐减少。对日本农民来说，不仅说不上增加生产，而且因为灾害不断，现在正面临着荒废生产的威胁。日本从美国输入的食粮，决不是平等的交易，而是以承担加强进行重新武装的义务为交换条件的。这种巨大的输入，当然破坏了日本的贸易平衡，成为加深日本外币不足危机的主要因素。
第四，日本农民由于工农业产品的剪刀差，也受到很大损失。他们卖出的产品，价格被压得很低，而他们要买进的生产上、生活上所必需的物资，特别是肥料、农具、农药等，都非常高昂。这样就使得握有这些商品的垄断资本家获得了巨额利润。
最后，还必须指出日本农民所受的重税的盘剥。甚至常常有人说：战前农民向地主缴纳的地租，现在已经为各种重税顶替了。就以捐税中最主要的所得税为例，战前所得税不过占农民收入的百分之几，而战后平均已超过了农民收入的二成，而且缴纳所得税农户的数字也大大增多了。由于农民激烈的抗税斗争，政府在一九四九年实施了税制改革，才多少减轻了一些所得税。可是最近由于国家、地方的财政困窘，在地方税、摊派款项、捐款等名目下，加在农民身上的负担越来越重，如果再把间接消费税的增加计算在内，农民由于负担公税而受的压迫，可以说是极其沉重的。
（二）
在这样的恶劣条件的重重压榨下，战后日本农民的生产和生活，比战前更加困难，这种情况最近是越来越显著了。
从农业生产方面来说，甚至生产主要农作物的稻田，耕种面积和收获量的平均数字，战后也有比战前减少的倾向。而且，风灾水灾、病害虫害的受灾耕地面积，也达到战前的一倍以上。
至于农民的生活情况，固然在战后通货膨胀的一个短时期中，由于农产品黑市价格暴涨，似乎给农民带来了部分繁荣。还有由于农地改革而成为自耕农的农民，生产情绪多少有些增涨，也有努力改良技术、提高生产的迹象。然而，这种现象只不过是好像生长在脆弱基础上的没有根的草，转瞬间就枯萎了。目前，即使根据政府的统计，日本完全依靠农业而生活的农民，也不足十分之二。其他大多数农民，是靠做临时工、出外谋生等等副业来勉强维持生活的。而且这种工作机会也越来越少，失业现象正在日益扩展。事实上，最近东北地方的农村中，放弃土地甚至出卖亲生女儿的农民也相当增加了。各地农村中，没有分得的土地、又找不到工作做的次子、三子（译注），是最令人头痛的问题。
（三）
本来，日本农民和中国农民同样，是勤劳的。多少年来，他们和困难的条件斗争着，改良技术，提高生产力，担负着供给民食和工业原料的重责。但是尽管如此，今天他们自己却不能掌握这样的成果，失去了在这样成果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技术、发展生产力的条件。这根本的原因是：现在日本事实上是处在美国的半殖民地的状态下，经济力极其脆弱，却被迫重新武装，一切的牺牲都被集中地转嫁到工人和农民身上，而且没有充分采取保障农业生产的措施。
因此，日本全体农民必须断然拒绝这种半殖民地的强迫重新武装，而在真正和平的没有战争顾虑的生活之中，争取更丰富的、充分受到保障的农业生产。日本农民迫切希望能够充分地发挥他们的特长，现在，他们正为此而进行着斗争。
日本农民本来有着光辉的斗争传统。战前，日本农民就曾以反对高额地租的斗争为中心、把反对反动统治和地主剥削的斗争扩大到全国范围。日本法西斯势力对这一斗争进行了极其残酷的镇压，农民运动的领导者经常被捕入狱。然而，这一斗争的火光甚至在战时极其残酷的环境中也没有被扑灭。
战后，这样的斗争传统被承继下来，而且在新的国内和国际客观情势中，日本农民的斗争更扩展更深入了。没收地主土地、反对军事基地、反对重税、反对低价强制征粮等等斗争代替了战前的反对高额地租的斗争，成为农民斗争的中心。由于所谓农地改革以及在这基础上的阶级分化政策，由于反复加强的镇压和迫害，后来日本农民的斗争陷入了很困难的境地。同时，农民运动本身也有着很大缺点，对于巩固贫农的领导、加强农民和工人的联盟的努力，都做得不够，农民运动干部的宗派主义也给运动带来很大损失。结果，使农民运动在很长时期中停滞不前，农民运动的战线一再分裂，组织被迫陷于软弱无力。
不过，这种情况最近已经开始有所克服。在强制执行美日共同防御援助协定重新武装的政策之下，日本很多农民现在通过日常生活的体验清楚地认识了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并且痛切地感到为了争取自己的和平和幸福的生活，首先必须加强本身的斗争组织。日本农民从过去惨痛的经验中，认识了必须以贫农为核心结成广泛的统一战线，必须和工人永久地紧紧团结在一起。而且，只有以巩固的工农联盟为核心，结成强大的要求独立、和平的广大人民的统一战线，才能使美日反动势力陷于孤立，才能粉碎他们的反动统治，这种动向已经在全国各地出现了。
（四）
与此同时，日本的农民也日益加深了对于国际联系的认识，他们特别要求加强和最邻近的中国农民的友好合作。日本农民和中国农民一样地热爱和平。他们都担负着迅速提高供给人民食粮和工业原料作物生产的重责。因而日本农民迫切希望相互交换宝贵的经验，相互虚心地学习优良的生产组织和技术，促进相互建立必要的物资交流的正常机构。
正因为如此，我们日本农业代表团这次的访问中国，也决不仅仅是我们的意愿，而是由于全体日本农民这样的意志和希望，我们是代表他们的。
译注：日本农村的传统习俗，农民财产的继承权属于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