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农该不该进城 [复制链接]

第9版(经济周刊)
专栏：五凌杯头条新闻大奖赛

瓜农该不该进城
本报记者彭俊
　　瓜农：卖瓜难
　　中牟是全国闻名的西瓜大县。
　　上市集中、难以保鲜，西瓜的这两大特点，使拥有10余万亩瓜地的这个县，每年都要为卖瓜犯愁，今年自不例外。不过，瓜农今年愁的，不光是市场。
　　中牟西瓜的传统销地是临近的一座大城市。在新世纪的第一个瓜季来临之际，该市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整治市容市貌的“百日”大行动，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禁止拖拉机、农用机动车进城”。据市政府一位领导同志说：这一决策，有着充足的法律和现实依据。该市城市道路交通管理条例规定：禁止拖拉机、农用机动车等“在市区道路上行驶”；这位领导补充说，现实证明：拖拉机进城，有噪音、尾气两大污染，还易造成交通事故，装瓜进城卖，瓜皮随地扔，影响市容环境。
　　就字面说，禁止拖拉机、农用机动车进城，并非禁止西瓜进城。
　　17日凌晨1时许，记者在该市郊区一立交桥处，却看到这样一幕：一位青年农民驾驶一拖拉机西瓜在此被交警截住。
　　“没看见交通标识吗？拖拉机禁止驶入！喊你半天都装没听见！”年轻的交警有些恼火。
　　“真的没听见，警察同志。可拖拉机不让进，俺家的瓜咋卖啊？”当家的一脸老实相，身后跟着媳妇，媳妇肩上趴着两岁的娃娃，睡着了。
　　“瓜怎么卖我不管，我只管看住你们的车。中国那么大，想上哪卖上哪卖去！”
　　“车不让进，西瓜咋进啊？俺不能扛着吧，两千多斤呢。”
　　“你可以开面包车啊，面包车咱不管。”
　　“俺家哪有那福气，买得起面包车？”
　　“那可以租货车，大卡车咱也不管。”
　　“大货车都是跑远途的，俺是中牟的，几十里地，人家不值当的。”
　　“……”沉默片刻，交警看了记者几眼，甩给老实人一句话：“走吧，也不罚你了。按说该罚100块钱的！”
　　据交警介绍：该市沿城有“百十个入口”，大口子也有“三四十个”，个个有人把守，交警不够就上保安，他已经在此蹲了半个月夜班了，一辆拖拉机都不许进。
　　在采访中，记者碰到的每一个瓜农，都说今年西瓜格外难卖，原因就是“不让进城”。记者看到，在该市周边进城的各大路口上，昼夜聚集着瓜农的拖拉机，上面载满西瓜，和路口的交警形成对峙之势。记者离开的19日清晨，僵局犹在。然而，17日下午，该市市政府曾召开了关于西瓜销售的新闻通气会，会上宣告中牟西瓜基本告罄，不存在卖瓜难。
　　市民：买瓜难
　　在从县里去市里的一个必经路口，十几辆载满西瓜的拖拉机滞留于此。在这里，记者碰到了一位67岁的退休老工人。他骑着三轮车，专程跑到这里买瓜，一口气称了130多斤，“城里买不到这么便宜这么新鲜的，我来一趟不容易，干脆多买点。”老汉家住市中心，据说离此地差不多有十来公里。
　　买瓜难不独这位老汉。在一个工厂宿舍大院，一听记者采访西瓜的事，十几位老工人便围了上来：
　　“农民要卖瓜，工人要吃瓜，如果整治市容市貌让工人农民都受损失，这样的市容再好也是虚的。”
　　“还是去年的办法好，农民直接到家属院来卖瓜，他们省了中间环节，我们也吃到了便宜的新鲜西瓜。”
　　“谁说农民卖瓜不讲卫生？我看人家都是把瓜皮装在大袋子里拉走的。是有个别不自觉的，总不能因为少数不争气的人，让大伙都不方便吧？”
　　“再说了，有几个人买了瓜当场就吃的，谁不是抱回家去？没那么多西瓜皮。”
　　“实在不行，可以向他们适当收点卫生费嘛，我问过的，几块钱的事，农民能承受的，都是讲道理的人。”
　　……
　　从家属院出来，记者打了个出租车，转了20多分钟，终于找到一处水果摊。买了一个西瓜后，和摊主聊了起来：
　　“西瓜为什么放在里边，不摆出来卖？”
　　“我是从水果市场上进的货，比农民的贵，放前面不好卖；再说了，西瓜才几个利？不值当摆在货架上的。”
　　“不好卖那你都卖给谁？”
　　“歌舞厅。市民指靠不上，俺这地方消费水平不高，老百姓情愿跑路买农民手里的便宜货，确实也新鲜。”
　　政府：知难而进
　　就西瓜这件事儿，记者采访了该市市长，市长说：这是一个两难抉择：一方面，城市要现代化，市容市貌肯定得有大的改观，路边摊点是不能随便设了，更何况农民开着拖拉机嘟嘟嘟进城卖瓜；另一方面，市民的收入尚不算太高，消费水平和消费习惯还没有完全走向现代化，让市民都到超市买瓜目前还不太现实，也没有那么多超市。但市长表示要知难而进。他说：“要么迁就市民，延缓城市的现代化进程；要么逼迫市民，让他们早日迈入现代化的门槛。我选择后者，并且为此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
　　他说，为了解决农民西瓜销路问题，政府采取了很多措施：一、县里成立了西瓜销售领导小组，“帮助农民卖瓜”。仅该县就在市里“搞了800多个点”。此外，市政府还布置各街区和办事处，在人口集中的居民小区增设瓜摊；二、组织农民“网上销售”；三、市政府号召下属厅局购买“爱农瓜”，据说仅市政管理委员会就买了10万斤。这些瓜，大部分由单位购买，作为福利发给职工，“人均百十斤”。
　　对于西瓜促销措施的成效，政府是满意的。通气会上说，该县今年13.4万亩西瓜，产量8000万斤，已销出九成。然而，按照农民一般的说法，一亩地产瓜4000—5000斤，按亩产4000斤、总共10万亩算，该是4亿斤。
　　对于在市区设立800个销售点一说，记者在市区转了三天，问了十多位市民，大家说法如出一辙：都是原有的老摊点，没看到新设的。打了5次出租车，问了5个司机，也说没看到。（附图片）
　　（压题照片：中牟县仓寨乡后懂庄村农民丁国英种植的西瓜卖不出去烂在地里。新华社记者朱祥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