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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新鲜活的吟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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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1-11-22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清新鲜活的吟唱
陈忠实
  读《李汉荣诗文选》,随处都可以感受强烈而饱满的生命意识。我可以想象那肥胀的绿豆羹,跃上墙头的小公鸡的第一声啼鸣。生命的感悟和生命的升华,生命深层体验中的独特的领受,毕竟成为独特而又清新鲜活的吟诵,自我卓尔不群的高唱。
  关于李白,汉荣竟然写成了一本诗集;关于母亲,汉荣也写成了一本诗集;而《与天地精神往来》的散文集,单凭书名就可以猜想作者心灵所感悟到的关于生命体验的质地了。《登高》中有这样的句子:“树木老得令人肃然起敬,想扑上去唤它几声祖父。”大约只有李汉荣才会产生如此令人颤栗的生命感知,心底委琐龌龊而又贪婪狂狷之徒,永远也不可能面对山水草木产生这样深沉的亲情。在《草帽》一诗中,读到这样的诗句时,我心底的波澜涌动起来了:“整个原野浓缩成这朴素的一轮/这是母亲昨夜用麦秆编的。”“整个原野浓缩成这浑圆的一轮/大自然的语言单纯得/就像这一圈一圈的波纹。”“整个原野浓缩成这黄金的一轮,起伏的波浪拍打着我的心胸”。一顶麦秸秆儿编织的草帽的辫条里,注入了多少大自然和人生亲情的意蕴,大地和母亲融为一顶鲜亮的草帽了。
  “唐朝暗了许多/一多半月光被李白/灌进了愁肠”。“放开我,我要到山顶上去/敲敲那北斗/看看我前世的酒杯里/盛着多少愁”。读到这些绝妙的诗句,不由击节称绝,直慨叹“怎一个愁字了得!”这个愁是人生的大境界里的一种愁,是生命深层里的寂寞和孤独。
  在我的有限的阅读印象里,古今中外的大文豪小文人有多少抒写母亲、歌颂牛的精神的诗文词章,无以数计。李汉荣作为当代诗人,在这类早被前人写过又为当代人继续写着的同题对象上,依然写出了自己的发现,开掘出怎样的哲理来,我正是在这一点上发生了钦佩的感觉。在最常见的生活激流里,一种树一座山一条河一方高原一片草地,乃至一爿中药店铺一头牛一根拐杖,作家都追寻到富于哲理的诗魂,渗透着历史关涉着政治蕴藏着文化透视着人生,那样超拔的想象那样卓越的联想那样犀利的鞭挞,读来只是令人感到酣畅淋漓,又冷峻通达。文章能写到这种境界,一般故作摇头晃脑无病呻吟矫情娇气的作秀者是难以望其项背的。
  在《牛的写意》中,由牛的蹄印的大气、深刻和浑厚,突然调侃到帝王印章的小气、炫耀、造作、狂妄和狡诈。显然已经不是我们见惯了的那些歌颂牛的精神的平庸诗文,牛在这里成了一种象征,一种关于历史和人的永恒性的假借。“如果圣人的手接近牛粪,圣人的手就会变得圣洁;如果国王的手捧起牛粪,国王的手就会变得干净。”这不是一般的生活哲理,而是圣殿与茅屋这一对历史性的对立物的大命题了。
  李汉荣是位诗人,写起散文来也是诗的韵律和诗的情怀。无论诗或散文或随笔,都飞扬着诗人丰富的想象,文字背后透见出诗人鲜活的气质和性情。爷爷遗落的拐杖,竟然长出了一棵柳树。司空见惯的中药房里,李汉荣却呼吸到“辽阔大地经久不绝的气息,是万水千山亘古弥漫的气息……每一服药都是一片云水襟怀。中药是苦的,这是大地的苦心。”中药是扶正祛邪,进行五脏六腑血脉以至皮毛全面的清理扫除,是为祛邪;带着天地江河雨雪露珠的中药融入人体,可谓天地精华天地正气,是为扶正。作者终于在病除之后庆祝“天地正气重又回到我的身体和心魂。”而作者隐喻给我们的社会生活何尝不如是!健全的社会乃至健康的心理,也是一个扶正祛邪的反复不断的过程。融入天地江河的精华吧,让我们的血脉注入天地正气。
  李汉荣用一本诗集吟诵母亲,虽然不是单指他的那位可亲可敬的具体的母亲,而是维系诗人生命脐带的大地和人民。“你可以嘲笑补丁,但你不能嘲笑补丁后面那一双眼睛,那一双手。”这种情怀表述着诗人的立足点和人格。有这样的情怀,诗人才飞扬起自由浪漫的翅膀,才产生精绝的哲学思考,才显示着这位岭南汉子的风骨。这一点,在大量的写李白的诗中就更坦诚了:“安能披狼皮入狼窟与狼共舞/安能折腰摧眉侍奉小人/安能为苍蝇狂欢于垃圾堆上。”“大唐江山/是我腰间一只酒壶。”作者是在写李白,同时也在写自己。
  抒写自己的情怀,浇铸的是自己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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