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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割舍的锅巴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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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1-11-29
第12版(大地·副刊)
专栏:多味斋

难以割舍的锅巴菜
孙占村
  锅巴菜,天津口音念“嘎巴菜”,是天津独有的小吃,也是天津人格外偏爱的早餐食品。它是将锅巴(即薄煎饼)切成柳叶细片,放到卤内,盛碗,再加多种小料制成。这种小吃五彩斑斓,以素香为主,多味混合,清香扑鼻。吃到嘴里,卤润滑,锅巴香嫩有咬劲,再加上麻酱的酱香,腐乳的咸香,辣椒的辣香,芫荽的异香,香干片越嚼越香,激人食欲大振。
  童年刚懂事时,正值新中国成立初期,父母开夫妻店卖锅巴菜。干这一行是十分累人的。记得大人们天不亮就起来点火,打卤,切锅巴,配小料。一大早,买主就把铺子和门前挤得水泄不通。满头大汗的父母忙到九十点钟才得以喘口气。一碗茶刚下肚便又赶紧忙着泡豆泡米,上水磨,摊锅巴,晾锅巴。当薄如黄纸的锅巴往绳上搭成半月形,像游艺会喜庆缤纷的彩旗拉花一样挂满全屋的时候,天已擦黑。
  不管睡得多晚,我每天清晨不用大人叫,都是被打卤炝锅那浓郁的香味催醒的。那一刻,只听“咝啦——”一声,白气缭绕,香味弥漫。似乎家中的柜门、墙角、窗缝、大小坛坛罐罐都在喷发着诱人的香气。甚至猫咪打哈欠,依我看都是趁机跟我抢香味儿。这个小精灵鬼!我咽着涎水,一骨碌穿衣下地,胡乱地洗漱几下,就为着早一会儿吃上一碗锅巴菜。
  后来公私合营了,家里的买卖不能干了。但我并未动摇对锅巴菜的钟情。跑多远,排多长的队,也要买碗锅巴菜当早点,吃了一天痛快。天天吃,没个腻也没个够。
  下乡到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南方的吃食千好万好,但最叫人遗憾的是与自己万分钟爱的锅巴菜彻底断了缘分。记得有一次在师部开会,不幸染上恶性疟疾,发高烧,恶心,几天都不想吃东西,人都折腾得瘦成个灯。热心的炊事员问我想吃什么。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锅巴菜。”“哪样?你说哪样?”他似乎从来没听说过。护士轻声问大夫:“他是在说胡话吧?”我登时挺后悔:“说锅巴菜干吗?这不难为他们了吗?”可怕的病号饭端来了,一碗稠稀饭。我连筷子都未动一下。但是那天,我却甜美地睡了一觉。因为我梦见吃了一大碗妈妈递来的锅巴菜。醒后好长时间,仍觉得齿颊留香,病也似乎好多了。
  还有一回出差到了云南南涧彝族自治县。赶街时人山人海。市场一隅小吃摊一个挨一个,摆成长龙。当地干部请客,端来一碗当地名小吃——锅巴油粉。刚吃一口,就问我味道怎么样?在彝族兄弟盛情美意面前,我不住地说好,好吃。但末了鬼使神差地突然说了一句纯正的天津话:“要是来碗锅巴菜就好了。”一语惊得众人愕然。话音刚落,呼啦一下子围上来五六个陌生人。他们激动热情地拉我的手:“你是,天津人?!我们也是吃锅巴菜长大的天津人。”他们有支边青年、有汽车司机、有现役军人,还有一位两鬓斑白的地质学家。老乡见老乡,每个人眼眶里都闪着泪花。每个人的手都有力地互相久握而不肯松开,每个人都有掏不尽、诉不完的心里话。照他们的话说,一提锅巴菜,就像回到家一样,浪迹天涯的津门游子相聚,锅巴菜全然成了我们故乡的情结,相识的纽带。
  知青返城半夜到津。转天一早,我饿狼般猛吃了三碗锅巴菜,哪怕撑得呃声不断。虽说味道大不如前,但毕竟还算是久违多年了的锅巴菜。
  改革开放后,洋快餐、南方早茶相继引入津门。受不了孩子们的力邀,也斗胆陪同去过几趟。价钱贵不说,总觉得又不饱又不想吃,还是口味不适应,总没有吃锅巴菜那么狼吞虎咽,那么畅快淋漓,那么惬意顺口。不知是不是真如年轻人说的“消费观念落伍了”。去年太好了,津门锅巴菜名店——“大福来”的分店开到了家门口。我自然成了忠实常客。那纯正浓厚的味道确实与众不同,它真正让我找到了童年的感觉,它使我的老年生活充满情趣和幸福。难以割舍的,我心目中的锅巴菜,终于伴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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