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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棵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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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1-12-22
第8版(大地·副刊)
专栏:

两棵树
刘长春
  万籁俱寂,雪亮的灯光打在形状很美的两棵树上,四只弯曲的手臂伸向天空,树梢是尖尖的,没有风,两个剪影,好像两个站立在大地上的人,沉思着什么。晨风开始吹拂,树叶沙沙作响,小鸟飞上枝头……稍顷,音乐声起,随着旋律的此起彼伏,两棵树开始移动,靠近,又分开,翩翩起舞。天,是蔚蓝蔚蓝的,蓝得没有一点杂质;风是轻轻轻轻的,拂动着树枝,两棵树好像在互相倾诉,灯光不断地变换颜色,音乐轰鸣,闪电划过长空,雷声大作,风刮得更猛烈了,天在飞砂走石,地在震颤,江河在横溢,树在摇摆,摇摆中却昂着头,互相呼应笑迎逆风恶浪……随后,音乐声止,大地复归寂静。天,还是蔚蓝蔚蓝的,风,还是轻轻轻轻的,两棵树又靠近、靠近、再靠近,依然站成开幕时的两个剪影。
  不知道是印象太深刻的缘故,还是意念意象的自然联想,当我第一次走近张学良手植的那两棵树的时候,记忆一下子把我拉回到那个晚会上——杨丽萍的双人舞的现场。
  是的,两棵树,两棵相依为命的树!经历风风雨雨而挺立的树!根与根相连纠缠的树!这两棵树,现在就站立在浙江奉化溪口一个山坡上。一棵是楠树,另一棵也是楠树。一棵长得茁壮,雄姿英发;另一棵长得秀美,亭亭玉立。在他们站立的山坡边上,终年不断地走着一道清澈的溪流。一点也不显得高大的武岭城墙在大树浓荫的覆盖下,沉默。墙头,生野草,也生野花,在秋日的微风中俯仰自如。昨日那一段惊心动魄风云变幻的时光,早已融入远方苍茫的历史天空。从天南海北赶到溪口来的人,也许会被它优美的山水风景所陶醉,也许会去蒋介石的故居走一走,也许会对留苏回来的蒋经国苦读“四书五经”的那间小屋感兴趣……
  可是,我提醒所有到了溪口的人,请你们还要去看一看那两棵树——“西安事变”之后被蒋介石幽禁的张学良住处后边的两棵树,那可是活着的历史的一个见证!
  树的形象,会使我们想起人的脊柱。没有脊柱的人就不能完美地挺立。支撑每一个人的精神支柱都是不同的。“九一八”事变以后,蒙受“不抵抗将军”骂名的张学良,可谓集国恨家仇于一身。1935年冬“偌大的华北,已容不下一张课桌”,中日战争已是鼙鼓可闻了。在强敌压境的危急关头,一个仍然坚持“攘外必先安内”而声色不动;另一个心里却呼啸着“打回东北去”的呐喊。民族的矛盾,国家的安危,压倒了一切。张学良拍案而起,导演中国现代史上的英勇一幕。大树挺立,它会使人想起许多志士仁人一次又一次书写着的“爱国”二字。时间难以磨灭,风雨不能剥蚀,浩然塞乎天地之间。
  树的绿叶,还会使我们想起人的生命。人的生命是有强弱之分的,人的生命状态也是很不相同的。在那个大敌当前共赴国难的枪林弹雨中,有人退缩了,有人变节了,有人洁身自保了,当然也有人呼啸着冲上历史的高地。“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以后的张学良,随机陪送蒋介石从西安飞往南京,旋即失去了自由。从此,陪伴这位少帅的是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幽禁生活。“七七事变”爆发,已身陷囹圄的张学良愤而上书蒋介石,要求带兵抗日,满腔热忱却换来冷冰冰的“好好读书”一句话。报国无门,英雄失路,“栏干拍遍,吴钩看了,无人会登临意”呵!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满腔忧愤对谁诉?呼天,天不应;问地,地不答;问江问河,江河没有回声,不舍昼夜水自流……心碎了,人老了,可是,惟有生命之火不熄。把不是牢房的牢底坐穿,活着依然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1901年6月3日的诞辰,2001年10月15日的忌日。活过了百岁,一个世纪的风雨雷电从他心里耳边走过。生前,他还说:“我很想回到大陆,回到东北去看看!”爱家的人,不管走得多远,生命之根还是在故乡的土地。就像那树——生命之树常绿。
  那两棵树,是他为她亲手栽种,为什么只种两棵?而且是楠树,岁寒不凋零的常绿乔木,也是富有象征意义的。人称“赵四小姐”的赵一荻在张学良最需要的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陪伴着他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光。二十八年时间的磨难与考验,成就了一对夫妻如歌如诉如泣的爱情诗章。是的,那是天地之间让人感动得流泪的真正奉献给爱情的诗章!凝视着溪口的那两棵楠树,又使我想起萧·尼尔森的几句诗:“少女伫立在我身旁/她年轻的目光/所看到的/我不曾看到/一道光,她说,不是日光/在桔树的某处闪耀”……那道光,神秘的光,是真正的爱情之光。那是一种召唤,一声脚步,在阳光下或风雨中走动!
  江河行地,岁月长流,而树会长大长高。两棵树,两棵非凡的树,越走越近,手挽着手,一起站成我心里的两个剪影。日月辉映之下,每棵树都把自己的影子轻轻覆在他或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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