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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尖山夏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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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2001-12-29
第8版(大地·作品)
专栏:

五尖山夏日
李元洛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唐代诗人刘禹锡曾经如此说过。位于湘北临湘市城西南的五尖山呢?虽然五座山峰都想拔尖,但海拔高不到六百米,任你如何寻觅,在山上也寻不到一枚仙人的脚印,哪怕是一角飘然欲仙的衣衫。有水美名“桃花潭”,但潭水并没有深过千尺。任你怎样侧耳倾听,也听不到一声隐隐的龙吟。打开任何一本地图,如果你按图索骥,不,按图索山,怎么也找不到五尖山的大名,小小的五尖山,除了市志,从来还不曾在地图上落户。
  今年炎炎夏日,友人邀我再游五尖山,偕行的有远从上海而来的和从长沙一道同来的两位作家。我是重访,她们则是初游。昔日许多幽静的名山,今日已经成了闹市,连山神都惶惑不宁而无从投诉。五尖山,也许因为还未出名而游客不多,更少人为的破坏,仍然保留着一份原始的野趣与童真。进得山门,一条天然拙朴的小小山径便自充向导,前来领我们牵我们上山。山坡山谷,尽是原始次生林的家乡,楠竹撑起一竿竿翠绿的碧玉,绿树打开一伞伞欲湿人衣的清凉,久住尘嚣的我们只觉风尘尽卸,心肺如洗。山道上阒无一人,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对话声碰破山中浑然一体的寂静。当然,说山林全然寂静,也对不起时或一鸣或长鸣的鸟语与蝉声。在现代城市里,飞鸟大都成了玩鸟人鸟笼里局促的囚徒,那囚笼中的鸣声真是有些惨不忍听,即使空中有一两只来历不明的飞鸟,那神态也颇为惊惶,哪里像此中的山鸟无束无拘,自由鸣啭。除了森林之美视一饱眼福,鸟声之美听一饱耳福,这里还有二美并具的瀑布。瀑布本来是山神的私藏,轻易不予示人,大约是欲说还休的蝉声泄密吧,我们循声而往,只见接青叠翠的山的重围深处,一帘白银从山崖倾泻而下,正午直照的阳光徒劳心力,竟想把它翻译成为黄金。在这种静如处子的深山,说什么“黄金”“白银”未免太俗气了,我们只好面对它于岩石上久久趺坐。它在说些什么地秘或天机呢?凡夫俗子的我们,始终未能听懂它滔滔不绝地老天荒的语言。
  登上五尖山的高处,居高临远,视野与胸襟豁然开阔。蓝天蓝得纯洁得几乎一无所有,只有几朵流浪的云,像逃学的孩子迟迟不肯回家。山下的原野田畴,有如交锦错绣的丝绒织成的豪阔而华贵的地毯,这种景象恍若旧时相识,朋友说:“二十年前,你在岳阳师院教书,曾带我们攀登一座大山,凭高望远,你写了一首诗,其中有句是‘原上鸟呼山上鸟,林花香送菜花香’,你还记得吗?”他的询问,唤醒的是我已尘封多年的记忆,往日如在目前。
  来自上海的朋友出过好几本散文集,许多篇章都是写现代人的生存状态与无奈心情,她仰天俯地,当然感慨丛生:“每天奔波在滚滚红尘之中,心力交瘁,好久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山中清福了。苍翠有山之色,亮丽有水之光,养目有花之艳,悦耳有鸟之音,这山中的风景,哪怕随便带一帧回去都好。”
  长沙的女作家对大自然的美景良辰也情有独钟,她说:“被现代工业文明和商业功利性浸染了的许多名山,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本真与宁静。希望五尖山能永葆这一方洞天福地啊!”
  “‘山水乃地上之文章,文章乃案头之山水’”,我又忍不住引经据典起来,提议说:“回到城市各奔东西之后,我们各写一文,来纪念这一方清凉福地,并纪念浮生的半日同游吧!”
  夕阳西下,黄昏在山下喊我们回去,远方的城市也在喊我们归去。五尖山虽好,却不可以久留,我们只好和山神挥一挥手,在林间小道的牵引下匆匆下山,去自投啊重投,那车声隆隆人声喧喧市声嚣嚣的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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